众朝臣纷纷跪下,“谨遵皇上旨意!恭喜太子喜得良人!”
皇城何其大,遍绕几天不得过。皇城何其小,一话一日花样出。
天子赐婚太子的消息像长了翅膀在宫中疯传。圣旨还未拟下,然而宫中众人看奴儿的眼中已然比原来更为小心翼翼,更为奉承。
长清宫一直没什么动静,明明得封太子妃是件顶好的事情,然而主子听说后一言不发地回了寝殿,未露半点喜色。倒让宫女太监摸不着头脑,不敢妄言,整个长清宫多了几分诡异的压抑。
直到圣旨送到长清宫,奴儿这才一身素衣前来接旨。
领完圣旨,徐权看看面无表情的奴儿,疑惑地开口,“能嫁给太子是多少女子几辈子修来的福分。郡主怎么瞧着反倒没那么高兴?”
奴儿微微垂首,神色间却深以为然,她收起圣旨,缓缓道,“劳徐总管知会陛下一声,臣女这几日染了风寒,待病大好之后,自会亲自前往龙阳殿谢恩。”
不等徐权回答,奴儿已经转身,“南霜,传我指令,长清宫有喜事,宫内上下人人有赏。新眉,亲自送徐总管。”
新眉面带微笑地走到还想说些什么的徐权面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含笑道,“徐总管请。”
回到寝殿中,奴儿呆呆地坐在床上,思绪紊乱。
新眉推门走进来,喃喃地喊了一声,“郡主……”
奴儿缓缓闭上眼,叹了一口气,“新眉,我病了,长清宫这些日子不见客。”
“能坐上太子妃的位子便是未来的国母。得此殊荣,郡主为何还不展笑颜?”新眉不解。
“我……”奴儿丧气地垂着头,末了只淡淡地说一句,“亦不知。”
光昼如梭,四天时间里,上门拜访的宫妃命妇数不胜数,送来慰问病情的礼品更是晃得人眼花缭乱。未来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谁不愿意来巴结呢。
距离成婚之日还有三天。
夜里,奴儿抱着手半倚在窗口,三千青丝垂落在肩头。窗外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夜空,门外响起一阵叩门声。
“郡主,八殿下要见你。”若灵清冷的声音响起。
“不……”见字还未说出口,奴儿念头一转突然改变主意,“让他进来吧。”
话音刚落,门被轻轻推开,露出一个青色的身影。
东里裕阳看见奴儿眼中闪过一抹亮色,可须臾之间光亮骤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悲伤,他上前一把握住奴儿的手,“我都知道了。”
“知道了又能如何呢?”奴儿反问。
“若你不愿,我自会想办法周旋。”
“周旋?如何周旋?去求陛下吗?圣旨一下,难道让陛下在天下人面前失信?”
东里裕阳心中焦急,他急急地说道,“我去求父皇,我就跪在龙阳殿外求他。直到他答应将你许配给我。相信我,一定可以,一定可以的!”
奴儿收回手,她仰头看向天边那轮明月,“你明明知道就算你跪死在龙阳殿外,陛下也不会改变他的决定。更何况太子妃是日后的皇后,地位尊崇,我又有什么理由不愿意。”
“六月二十当天,六宫上下都要筹备太子婚事,雍和门守卫松懈。若你愿意同我一起走,天涯海角,我必相随,咱们四海为家,做一对逍遥散仙。”
“六月二十卯时末,我在长清宫外的那棵梧桐树下等你。一切我都会安排妥当。”
留下一句话,东里裕阳飘然而去。
奴儿怔怔地坐下,耳畔只有那句“六月二十卯时末,我在长清宫外的那棵梧桐树下等你。”久久回荡。
她动心了。在宫三年,她看尽了世态炎凉,厌烦了勾心斗角。她被关得太久了,她的内心深处有一种渴望,想要飞出这个金丝笼,想要过上自由自在的逍遥生活。
可是。
奴儿眉间的忧愁更加浓厚,她犹豫了,第一次在权力和自由之间犹豫。
三天后。六月二十,晨。
寅时刚过片刻,奴儿便被内务府派来的宫女嬷嬷簇拥着起床。
今天当她睁开眼睛的第一刻,她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她要逃,不管是为了自以为的爱情还是为了自己的自由。
“你们都退下,让本郡主单独待一会儿。”梳洗完毕,奴儿看似不经意地吩咐道。宫人退下,独新眉退下前深深地看了一眼奴儿。
所幸那晚她躲在门外偷听了两人的谈话。聪慧如新眉,她早已猜到自家主子想要做什么。
她退下之后匆匆走到耳房,拉起若灵,“你法子多。不论如何,太阳落山之前,一定要将白姨带进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