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起来。
苏予没有站稳,一下就撞到了他起伏的胸膛之间,苏予能听到他的心跳上,脸颊还能感受到他喧嚣的心脏。
他似是在隐忍着什么情绪。
紧紧地绷着下颔线条,抿紧了薄唇。
苏予站起来的时候,衣服的袖子还带倒了桌面的空的啤酒易拉罐,东倒西歪,刚刚听霍燃说起往事的时候,她一个人喝了不少,现在脸颊有些烫。
她抬起眼皮,直直地装进了他的眸光里。
她开口:“我明白程序正义,可是有时候,我就在想,明明有那么多的证据在我手上,明明那个人承认了自己强奸,明明那个无辜的女孩被害得抑郁症复发,所有的一切都指明了就是那个男孩强奸了女孩。所以,即便在法庭上,有辩护律师提出了司法程序错误和司法程序漏洞,但我想尽一切办法让法官不采取对方辩护律师的辩护意见,因为我想的是,我不能让法律漏洞成为罪犯逃脱的理由,程序正义是为了防止无辜的人遭受牢狱只灾,而不是让已经做出了犯罪之事的人逃脱法律制裁。”
霍燃的喉结轻轻动,他在她的身上闻到了酒气,温软酥麻,混着她身上原本的香气。
他低声道:“可是又绕回了原点,你无法只通过自己手上单方面的证据判断站在法庭上的那个人,是无辜的人,还是犯罪之人。我们之所以设立法庭质证环节,就是要让控辩双方都拿出自己的证据,双方一起对不合法、不合理的证据进行排除,最后,用那些剩余的、经过筛选之后的证据,拼凑出一个最接近真相的真相。”
“而你上一次,却不让法官作为公平的中立派,而用你的思维去干扰法官思维。人的能力有限,与其让人被冤枉,不如尊重程序正义,如果出现了不合法证据、无法闭合的证据链,就归为无罪。谁也不用自视甚高地认为自己掌握了真相,因为你手里的真相,极有可能是假相,或者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真相。”
苏予垂下了眼睫,睫毛轻轻地颤抖着。
她眼眶有些发热,攥紧了手指,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地拿捏着,有些发疼,连呼吸都是疼痛的。
她记起了那个少年坐了冤狱之后无辜茫然的眼神。
心脏就像被一支支箭狠狠地射穿了一般,胸口鲜血淋漓。
她抿紧了唇,压下了胸口翻涌欲出的情绪:“我很愧疚,每次想到那个少年,我都很愧疚……”
苏予说着,眼泪就从眼角滚落。
因为喝了酒,她的脸颊滚烫,眼泪的温度却似乎超过了脸颊的温度。
“霍燃。”她重新抬起眼睑,黑眸里眸光盈盈,水光潋滟,她的鼻尖有一点点红,睫毛颤抖着,泛红的脸颊像是一朵朵胭脂。
她笑了笑,明明眼睫毛上还有泪水。
“我当检察官是不合格的吧,其实最开始,我控告过的一个嫌疑犯,因为证据不足,他被当庭宣告无罪,可是没过一个月,又是他杀人了,这一次证据确凿,他被定了罪。那一段时间,我很迷茫,我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所以之后控告其他嫌疑犯的时候,我采取了严厉的控告手段,起诉最重的罪名,没想到,三年后,那个曾被我控告强奸罪的少年,是无辜的,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所以我产生了退缩的想法,我不能再当检察官了。”
霍燃低眸,伸出手,轻轻地将她搂入了怀中。
缓缓地收紧了手。
“不是你的错。这世上,没有一种东西是绝对完美的,法律也是这样,它不是最完善的,却是目前为止,最公平的。没有上帝视角的我们,无法得知真相,保证不了实质正义,能看到的就只是程序正义,程序正义可能会放走罪犯,但也会防止无辜的人受迫害,更何况,如果真的有罪犯通过程序正义逃跑,这也是给公检法机关一个警告,拼尽全力确保所有证据合法、有效。”
苏予手指紧紧地绷着,良久,用力地回抱住了他,咬着下唇。
她觉得自己全身都是疼的。
胸口不停起伏。
心脏是最疼的。
但霍燃身上镇定的清凉的气息,似乎能够抚平她胸腔里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们两个人都曾犯过错误,现在,也都困在了彼此的怀抱之中,如同困兽一般,寻求安慰,互相舔舐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