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搔搔头，讪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哎，说回正事。”
忽然，女人的笑意一敛。翻了两页病历，她的语气变得截然不同的严肃：“你该知道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这病，前前后后拖了……快一年了，稳定不代表好了，也不能一直拖着，你也清楚，心脏问题不像其它什么病，拖得越久，风险就越大，去年她在休养，我建议可以推迟一点做手术，但是，你一直推，都快一年过了，难道打算一直推下去？”
“我已经在想办法，年底，最迟年底。”
“年底？还要等几个月？”
女人一皱眉，有些不满：“你知道，万一病情有什么变化，会有什么后果吗？”
凛的神色有点僵。
女人放下手里的笔，抬起脸：“那你妈妈知道吗？”
“嗯。”
“她也同意？”
“嗯……”
凛迟疑一下，略慢半步地点了两下头：“嗯，嗯——”
喇。
将病历合上，女人靠着椅背，看了他几秒，而后摇了摇头，‘哈’地叹了口气。过了片刻，她起来倒水，聊天般说起：“其实，最近几年，像你妹妹这样的病例，在国内也不是没有，我问过同学，手术的成功率挺高的，术后恢复的都不错……”
“7成不到也算高？”
嗒。
女人放水的动作一顿，接着站起来，朝杯口吹了口气：“这类复合型的心脏手术的难度很高，风险本来就比较大……”一边说着，她一边回到座位：“国外的月亮不会特别圆，他们也不敢保证百分百成功，更何况，拖得时间久了，整体风险……”
“我明白！”
凛吸一口气，表示听得懂的同时，态度很坚决：“年底，就年底，再给我一点时间，到年底，我会认真考虑您的建议。”
“不是考虑，是必！须！”
女人的声音突然加大：“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这不是你可以任性的，作为病人的医生，我有义务确保病人的生命安全，也有义务寻找最佳的治疗方案。还有，就算你不喜欢我说这些，也不要忘了，我是你小姨！我不会比你对小雨的关心少！”
“我知道……”
“那我是劝不动你了？”
“我会想办法……”
“呼——”
气笑了，女人表达了自己对于凛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无奈：“你一口一声想办法，你倒是说说，你一个学生，能怎么想？30万呀，加上康复，加上生活费，加上杂七杂八的东西，至少得准备50万！美金啊！300多万，你上哪里想办法？”
凛的面色发白，喉咙像堵了东西：“我，我会想办法……”
咔。
房门开了。
凛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与女人一道双双看过去。
“怎么？聊什么？”
“没有。”
“……”
凛抿抿嘴，然后还是微微低下头：“姑妈。”
“嗯。”
进来的中年妇女颌首，走向里面的办公台：“坐啊，站着干嘛？”
“不用，我要回去了。”
“哦，快开学了吧？”
“还有两个礼拜。”
“哦，学费有了吗？”
“有了。”
“嗯，好好念书……”
……
大概几分钟，中年妇女就像长辈一样，说着关心的话。凛不时点头，然后瞄了瞄坐在前面的女人，发现她正在静静地看病历，若无其事的样子。
“嗯，你要回去就先回去吧，我和你秀慧阿姨还有点事要说。”
“好，那我先走了。”
“嗯。”
“回去再好好想想。”这时，郑姓，叫秀慧的女人抬首，深深地看了凛一眼。
“好。姑妈我先走了。”
凛打了个招呼，见妇人挥挥手没说话，这才离去。
“纪主任，这是小雨的病历……”
“放着吧……”
在关上门的一刻，凛抓着门把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浮出几条青筋。停顿了几秒，他鼓起的胸口缓缓平伏，接着才松手转身。然而，也就是在转身后的下一秒，他又一顿。须臾间，仿佛很漫长，但实质上也就是那么一刹。他走过去，用力地揉了揉靠着走廊的墙壁、低着头、脚尖轻轻地在地板上画着圈圈的妹妹的小脑袋，然后径直朝出口的方向走去。
“走啦！”
……
小女孩静止了两秒，接着‘嗒嗒’地追上去，一把抱住凛的手。走了几米，凛扬起手，又揉揉她的脑袋，接着揽入怀里。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