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刨自己的根。江安义问道:“朝堂上没有大臣向天子劝谏吗?孔相和段相视若无睹吗?”
“孔相、段相还有不少大臣纷纷奏本,认为粮长之制伤及国本,应严禁实施,可是户部尚书杨全栋以为‘乡绅富户田连阡陌,平日享受皇恩,亦当为国效力’,吏部侍郎程明道称‘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天下臣民皆为国守财,国家依律取赋,何错之有?’”
江安义愤然斥道:“国以民为本,乡绅为筋骨,社稷乃立,朝庭与民争利,鼠目寸光,恐怕祸不远矣。”
林义真苦笑道:“安义,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事。我听闻有些地方官府为征集赋税,逼着农民卖粮,同一时间大量粮食上市,谷价大降,钱重而物轻,官府以银价征收田税,以一两银折一千一百钱甚至一千二百钱,普通百姓哪有银子,无形中只能多交铜钱。这还不够,有些地方官府以运送朝庭税赋需以五十两整银起运为由,收取散碎银子熔铸过程中产生的耗费,一两银收火耗多达一至三钱。”
“无耻至极”,江安义愤然将手中茶盅掷在地上,朝庭要求各州上缴税赋时以银两入库,每绽官银重五十两,下面有各州的字样,这样方便查明各州银两的成色。银子熔铸成绽确定会有所损耗,但一两银的火耗仅为百分之一二,哪里会达到一成甚至三成,不用问多出来的火耗成了官府鱼肉百姓的余利。
由钱变银被盘剥一次,再由碎银变整银又盘剥一次,百姓田税实际上翻了番,甚至还不止。这便是朝庭夏税猛增的缘由,每一分毫都是百姓血汗,江安义感觉心被揪起,同时无力感升起,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江某只能保证化州不出现这样的事情,谁要敢残民自肥,江某定让他不得好死。林兄,你提醒了我,回会野府后我会交待周刺史,让他督促各县保护粮价,准许百姓以粮抵税。”
林义真道:“安义主政化州,实为化州百姓之福。”
…………
九月十七日戌时,江安义依约来到邓怀肃的住处。几句寒喧后,邓怀肃果然谈到京中情势,大致与林义真相同,不过在邓怀肃眼中危机与机遇并存,天子大刀阔斧地变动朝庭大员,让郑怀肃看到了更进一步的希望。
如今泽党中有江安义、魏怀超、余景山、于明阳等一批四品以上的官员,至于六七品的地方官员更是众多,身为泽党党魁,邓怀肃感觉自己有能力朝六部九卿的位置努力一把,他的前任方林宾主是光禄卿卿正。
“安义,我等出身泽昌书院,无论你是否愿意,天下人都将我们视为一党。党者,同道也……”邓怀肃显然做了准备,打算对江安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足足说了一柱香的功夫,才端起茶喝了一口,润润发干的喉咙。
见江安义似乎意动,邓怀肃把心中目的抛了出来,道:“我泽昌同窗在朝堂上同进退共出声,为百姓疾呼,铁肩担道义,世人无不敬仰。自肃帝登基以来,压世家抑朋党,无认是泽党还是章党都逐渐势弱,加上同窗之间暗中倾清轧,比不上章党齐心,在朝堂之上渐渐边缘化。”
江安义点点头,他亲眼目睹了邓怀肃和魏怀超两人的争斗,结果让方林宾外来居上,成为泽党党魁。
邓怀肃继续道:“方公进京任光禄寺卿正,将我等同窗纠集在一起,泽党声势渐超章党,此方公之功也。可惜方公年岁已大,将薪火传到邓某手中,邓某不才,既得方公看重,敢不为泽昌同窗竭尽心力。”
“邓兄在京多年,人脉极广,泽昌同窗尽皆信服,江某相信有邓兄在,泽党声威必能更上一层楼。”江安义淡淡地捧道。
邓怀肃兴奋起来,笑道:“能得安义你相助,邓某信心百倍。这些年邓某论资历官阶升到正四品上,但职官仍是礼部侍郎,比起方公的九卿之位还差得远。泽党要想在朝堂上发声响亮,党魁的位置很重要,邓某若能更进一步,泽党在朝堂上的地位自然要水涨船高,安义远在化州,如果有什么诉求邓某也能代为陈述。”
江安义心中暗自生厌,又是一个追逐名利之人,不过张先生说的对,天下攘攘无非名利二字,自己何尝脱开。想到这里,江安义微笑道:“不知邓兄要江某做些什么?”
邓怀肃见江安义答应,大喜道:“京中传闻天子有意在明年更换刑部吴尚书和兵部丁尚书,太仆寺、钦天监、少府监也极可能更换卿正,安义在天子心中地位极高,若能得你相助,邓某或有希望谋其一位。”
江安义明白,这个相助无非是要银子走门路,想到太仆寺卿是李明行,心中暗叹如果李明行被换,李家在朝堂之上后续无人了,李东凤至少还需十年方能成长起来。
不过李家事用不着他操心,江安义笑道:“邓兄若有用江某之处,尽管开口。江某远在化州,通讯不便,我的门下田守楼邓兄应该知道,有什么事不妨通过田守楼转告我,若是需用银两,不妨向他索要。”
邓怀肃笑道:“我与守楼十分熟悉,出京之前守楼还专程到我府中送了程仪,此玲珑人也。安义,感谢的话我不说,咱们兄弟携手并进,共创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