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跪地请罪,才让父皇止住怒火。
沉默良久,父皇连连叹息道:“江安义乃是国士,本是朕最为看重的臣子,将来无论是用他施政、理财还是戍边皆可,可是你们收了他一半香水之利,让朕放他出大理寺的苦心化为了乌有。唉,你们换做是江安义,会怎么想?朕如果知道此事,绝不放让江安义重返化州。事已如此,只能作罢,伟儿你记住江安义平定化州之后,要尽快将他调回京来,先冷落一段时间,若江安义并无怨言,将来可为户部尚书,国家若有边患要用他领兵,记住要将他的家人留在京中作为人质,江安义看重家人,才不会生出异心。”
风吹乱头发,石重伟伸手捊了捊,对父皇的这些话颇不以为然,身为天子要对付一个臣子,只需一道旨意便是,难道江安义还敢抗旨不遵吗?再说江安义向来忠心耿耿,怎么可能生出反心,父皇病得历害,猜忌之心也重了。
看见他站在殿前,太监宫女远远地避开,石重伟油然生出孤独感,江安义词中有“高处不胜寒”,大概就是这滋味了。石重伟想起江安义被贬富罗县里,每隔一段时日便会将富罗县的见闻写成了文字寄给自己,那曾是自己不可多得的快乐,时过境迁,自己长大了,江安义也不像以前那般亲近了。
一道厉闪,倾盆大雨落下,风吹着雨丝飘进檐下,石重伟往后退了退,雨将檐下打湿。张谨急步上前道:“殿下,风雨过急,还是到殿中暂避吧
。您到哪里用膳,奴才吩咐人送来。”
“到……”石重伟本想说景愉宫(怜夕的住处),话到嘴边改成了“端本宫”,紧接着随口问道:“太子妃在干什么?盛儿呢?”皇孙石守盛称四岁,其实只有两年零八个月大,石重伟这两年多除了清阳郡主外还有一男两女,二子石守华是良娣韦妃所生,韦妃是韦祐成的表妹。
张谨恭声应道:“娘娘在殿中绣花,小殿下在一旁玩耍。”
石重伟有些歉疚,生下石守盛之后他在端本宫过夜的次数不多,就连盛儿也不如清阳郡主得宠。上次前去雁山别苑请安,父皇和母后让自己带盛儿一同前去,有段时间不见,父皇和母后都很想念盛儿。
接过雨披穿在身上,石重伟举步朝端本宫走去,张谨紧紧跟随。石重伟脚步一顿,吩咐道:“明日请国丈到东宫来一趟,孤有话跟他说,告诉太子妃,等孤与国丈见过面之后让他们父女相见。让膳房准备些酒菜,孤明日要宴请国丈。”熊执仁发现太子不喜欢听他劝谏,便自发地少来东宫了。
张谨连声应下,眼珠转了转,心想找个机会把消息告诉给良媛怜夕,她出手向来大方,这个消息一定能换来不少赏赐。
…………
风雨笼罩着整个永昌城。楚安王府,石重杰看着窗外被风雨吹打得东倒西歪的竹丛,漫声叹道:“狂风摧树,急雨淋花,这场风雨不知会打落多少鲜花,不知有多少人家受灾。”
沈文清知道他话中所指,道:“再过两天就要殿试了,等殿试张榜之后便是水落石出之时。”
石重杰看着窗外的狂风骤雨,神情凝重,沈文清站在他的身后,两人默然而立,静静地听着风雨。
…………
暗卫衙门,黄喜背着手站在檐下,阶前飞溅的雨水将他的长衫下襟润湿。黄喜不喜欢暗卫官服,在官廨内总爱穿一身读书人的青衫,这样才让他感觉自己还是那个读书人张伯进,而不是宫中太监黄喜。
“风狂雨骤”,黄喜幽幽地吐出四个字,凝视着院中交织的雨幕,若有所思。
…………
雁山别苑,雨水垂下道道珠帘,石方真坐在软榻之上,出神地望着殿外,喃喃语道:“好一场大雨,讯期将至,不知道伟儿是否让工部做好了防讯的准备?此等大雨,京中贫苦人家房屋漏雨,要京兆尹派人前去查看,该赈灾了。”
王皇后坐在他身旁,笑道:“伟儿监国有一段时日了,有大臣们帮着,这些事应该会想到,您就安心养病,不要操心了。明日伟儿会带盛儿朝觐,我有两个月没见到盛儿了,真想他啊。”
石方真的注意力被王皇后引到了孙儿身上,夫妻俩像寻常人家一样眉开眼笑地谈论起孙子来。
谁也没有料到,即将到来的另一场大雨将会让郑国政坛掀起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