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战长枪之时最怕的便是敌人挽起来的枪花。一枪扎出去,朵朵梅花,既是为了攻敌惑敌,更是为了试探,所试探者便是对方应对的方法,从而决定自己下一步的行止。
这枪花扎过来,对手若是举起手中兵刃格挡,那便算是正正着了道儿。因为长枪的枪身极具韧性,舞动枪花时虽尚不觉得什么,可一旦遇到格挡之力,那这边枪把一转,枪头便会立刻以更大的力道打回来,而打回来的时候所以力道会更大,全因借上了敌方兵刃格挡的力道而形成了一股绷劲儿。用枪之妙,便在于此。
吴栾经验丰富,对于长枪也自不陌生,所以挥棒格挡,一是因为心中存了轻视之心,二是因为适才郭斌一番毫不留情的犀利言辞,使得他大失面子,三是因为他便是要破了郭斌的枪花,彻底从心理上将其击溃,这也算是对他不恭敬的惩罚吧。
按照他心中的算计,郭斌既已是强弩之末,自己这拼尽全力的格挡自然能使对方长枪难以寸进。须知,武功招式虽确有相生相克一说,可若是在双方实力差距过大的时候,却也并非是完全不变的。
譬如一个八九岁的顽童,便是再有精妙绝伦的招式,亦挡不住成年人堂堂正正打来的一拳。按照吴栾的计划,这一棒是要在郭斌借上自己格挡之力后顺势一领,顺着郭斌的力道将玄龙枪领到身侧,然后他便可以中宫直入,利用自己灵巧而郭斌空门大露的优势将其手到擒来。
然而,就当他格挡了郭斌一枪之后,待要顺势将长枪领向身侧之时,却忽觉长枪并未随着自己的熟铜棒的方向走。只见枪头借了自己棒上的力道之后,以极快的速度向着自己绷来,自己熟铜棒上的一领竟然并未起作用。
吴栾心中大惊,难道郭斌并非力气耗尽?并非强弩之末?直到此时他方晓得郭斌适才一直是在装模作样,所以一直采取守势,并非是力气衰竭,而是想要迷惑自己,使得自己心中大意,从而乘隙而入。
霎时间,他眼瞧着玄龙枪向自己刺来,却毫无办法,浑身登时便惊出了一身冷汗。此时的郭斌并未手下留情,只见长枪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绕过了吴栾的熟铜棍,径直攻了过去。
围观众人见变起突然,登时便都是张大了嘴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听“噗”的一声长枪刺入肌肉的声音,吴栾便倒在了地上,随着郭斌一甩玄龙枪,围观众人只觉点点鲜血飞溅到了脸上。再往场中看去,却只见吴栾大腿中枪,鲜血潺潺流出,这林邑国的一代武学宗师,竟倒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直到此时,吴栾方后悔自己适才太过大意,中了郭斌那并不甚高明的骄兵之计。
郭斌虽有能力在吴栾的腹部来上一枪,将其肚子刺个通透,却并未下此杀手。这并不是他手软,南征北战一年多,无论是黄巾军还是羌人、乃至鲜卑人,死在郭斌手中的都不在少数,他也并没有因为自己来自后世的文明高度发展的社会而因为杀人背上沉重的心理负担。连他自己都觉得惊奇的是,在第一次杀人之后,他并未出现诸如头晕、恶心、身体不适等各种症状。
此时他并未对吴栾下杀手,实在是因为此事牵连甚广,这非但是中国武林的事情,更是牵扯到了林邑国,一个处理不当,便极容易引发边疆的大战。杀了吴栾虽然痛快,却并没有太多的意义。更何况如今郭斌若是想要杀他,只是反手间事,如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当即,他朗声道:“吴前辈远来辛苦,此番来到番禺,一定要多多逗留几日。”郭斌扭头对尚自目瞪口呆的王越道:“王兄,吴前辈一行的一应食宿游玩的花费,自然还是要着落在你身上了。”
王越此时方回过神来,连忙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随即对身后的士家仆从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抬一个卧榻过来,将吴前辈送到府中疗伤!疗伤的一应药品,全要最好的,不得有误!”
众人哄然应诺,纷纷从门房中找卧榻去了。
直到此时,围观众人才反应过来。这兔起鹘落之间胜负已尘埃落定,实在是大大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听了王越的话,中原群豪之间更是爆出了一阵哄然笑声。此番吴栾北上挑衅,非但没有成功,自己还身受重伤,实在是赔钱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