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当和连在时那叫一个听话,一个个大单于前大单于后的叫得好不亲切。可如今和连先期率军一离开,他们便各自回营休息去了,至于开拔的消息,许多人甚至都没有传达下去。当骞曼亲自前去分说之时,他们却一脸诚恳地对其大吐苦水,其理由虽然五花八门,听上去也都极在理,却总是不肯出兵。
骞曼给气得不行,这些各部的酋首们分明是借故拖延,这明明是不将自己放在眼中。可要动武,骞曼却又不敢。这是他第一次独自领军,担此大任何尝不是大单于和连对于自己的一次考验?若是依着他平日里的脾气,拿着刀架在这些各部酋首的脖子上都不是不可能。可这么个蛮干的法子,先不说行不行得通,事后定然是要被大单于大骂一顿的。
骞曼没了主意,只得去各部大营中苦口婆心地一番劝慰,好话说尽,直到过午了,大军方正式开拔。可便是开拔了,这些杂牌的骑兵也是言笑晏晏,丝毫不见行军时的严谨与慎重,便仿佛出门踏青一般。
策马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骞曼则暂时性地忘却了上午的一番不快,如今很是志得意满。他是和连的儿子,大单于檀石槐的亲孙子,平日里也常常带着王庭中一干贵族子弟顽皮捣蛋。可或是偷了人家的新媳妇,或者是将马圈的食槽里投了巴豆,都及不上如今这般潇洒有趣。
平日里这些贵族老爷们对自己虽也极是恭敬,可骞曼清楚,那都是看在他的祖父和父亲的面子上的。可如今他和连统帅两万大军南征,这说出去恐怕要吓坏了当初跟着他往马槽里投放巴豆的小伙伴。
可是,大军行不数里,却见前方升龙谷的方向冒起了股股黑烟。骞曼见了,大惊失色,忙一边着人骑了快马前去打探,一边催促众军速行。又行了几十里地,却见前方一道烟尘由远而近,待行得近了,方知是方才派遣出去的斥候。那斥候还带着两骑,风尘仆仆地径直向骞曼帅旗下而来。
骞曼见了,知道前面军中定然是出了重大变故,忙挥手止住正在前行的大军。
待回来的斥候靠近,骞曼方认出随着斥候前来的人。可虽然认识,却并甚不熟悉,因为他并非和连单于的亲近护卫。当下,骞曼心中疑惑顿生,因为他自小生长于单于王庭,和连的亲近护卫们都是自小跟着和连的亲信,因此算得是骞曼的叔辈,骞曼是极熟悉的。
当下,骞曼朗声道:“普罗,你不是随着大单于南下了吗?如今怎么一个人跑了回来?莫不是想要临阵退缩不成?”
普罗滚鞍下马,擦着额头上与灰尘混为一处的汗水,道:“大王子误会了,属下乃是奉命回来求援的!”
骞曼惊道:“什么?你是奉了谁的命令回来的?可有大单于的手令?大单于为何没有派遣其亲卫前来?前方那滚滚的浓烟又是什么?”这噼里啪啦一通乱问,暴露的何尝不是骞曼心中的不安?
那普罗只是跪着不住磕头,道:“小人是奉了本部族长之命回来的,却并非大单于派遣。”
骞曼左手握住剑鞘,右手将宝剑抽出一截,怒道:“好你个普罗,竟敢私自离军,左右与我叉他下去,斩首示众!”
普罗忙顺了口气,急声道:“大王子息怒,小人所以未曾受到大单于将令前来,并非临阵脱逃,实在是大军于升龙谷中遭到了汉人军队的埋伏,大单于身陷谷中。是本部族长见敌军战力非凡,急切间难以取胜,方着小人回来求援的!”
骞曼大惊失色,和连身为鲜卑族的大单于,其手底下的武艺是极强的。因此,在崇尚英雄的鲜卑部中,和连单于一直是许多小孩子的偶像。可是如今偶像竟然中了汉人军队的埋伏,身陷谷中脱身不得,实在是与平日里的印象相去甚远。
然而,既然得了消息,骞曼哪里还会耽搁,忙召集各部酋首一同商议对策。
众人听了骞曼的转述,自也是大惊失色。可以毫不隐晦地说,和连在继任鲜卑大单于的这近三年的时间里,虽然搞得鲜卑族四分五裂,可那本就是人力不可控之事。人一旦身居高位,野心膨胀是免不了的。西部和东部这些鲜卑各部的大人们,在大单于檀石槐在世时自然是服服帖帖的,可一旦檀石槐单于辞世,他们的野心便开始浮出水面了。趁着和连刚一继位,忙着收拾直属本部的机会,尽快独 立,发展自己的实力,这是谁都无法阻止的。
然而,和连收拾临近王庭各部时所展现出来的手段,却不得不让众人胆战心惊。因此,在这些直属部落的鲜卑酋首们心中,和连威望是极高的。否则若单单凭着这大单于的名号,如何能调动众人为他出生入死地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