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鞍以掩饰正在颤抖的双腿,道:“大汗且听我一言!”
看秦先生满头细密的汗珠,和连以为他果有大事禀告,忙勒停战马,问道:“哦?有什么事情,先生请讲。”
秦先生喘着粗气,对和连道:“大...大汉,如今这升龙谷万万进不得呀!”
和连奇道:“哦?这是为何?昨日夜中先生不是还说需要尽快通过升龙谷,赶到塞外三城去困敌,不能给他们一丝一毫喘息之机吗?”
秦先生心中暗道:“这分明是不给我一丝一毫喘息之机啊!”心中虽如此想,面上却不敢有丝毫的不恭敬,他从袖中拿出汗巾,将头上的汗珠擦干净,待恢复了几分文人雅士的风度后,方正了正头上的纶巾,摇着羽毛扇道:“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
和连下马道:“哦?此言何解?”
秦先生忙拉着他找了个干净点儿的草地,对和连道:“大汗请先坐。”
看到和连就地坐下,他也不顾什么文士的风度了,也是就地盘膝而坐,尚未开口,却听和连道:“直到今日,先生方有了我鲜卑人的样子。”
秦先生讪讪地笑了笑,一屁股坐在地上,却再也不想起身了。直到和连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他方惊觉,道:“大单于,昨日夜中贼人前来偷袭,大军夜里便难以休息好。如今大军冒着寒风在草原上半日的急行军,已然是人困马乏,若是谷内再有点儿伏兵,那还不全都交代在此处?”
见和连听得缓缓点头,秦先生自己也觉得所说的果然是极有道理,忙继续道:“依小人之见,为今之计还是应当迅速停军,埋锅造饭。待斥候队趁着这个功夫,进谷查探一番,方可进入。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大单于身份贵重,岂可轻易犯险!”
心中虽着急通过,和连却也并非是毫无战争经验的雏儿,所谓皇帝不差饿兵,饿着肚子是无法行军的。虽然鲜卑人自幼便生长在马背上,无论是吃喝还是拉撒,都可在马背上进行。当然,至于后者,便是想想那屎尿在马背上齐飞的景象,便挺恶心人的。不过,这些甚至可以在马背上睡觉的精锐骑兵都是和连最亲信的部众,于如今并不是太过紧急的情况下,还是停下来吃顿饱饭再走方更加妥当。
而且秦先生所虑也是合情合理,如今毕竟是通过山谷,而并非在草原上疾驰,视野极不开阔。趁着大军吃饭的空档派遣斥候进入山谷进行一番勘察,既不会耽搁多少时间,更可最大限度地保证行军安全,这方是万全之策。
郭斌与戏志才等人在一处极隐秘的观察哨中,看到和连大军竟于谷口外停下,一颗心便开始提了起来。谷中的一番布置,便是再精心,伪装得便是再好,也有被识破的风险。若是一旦被发现,和连大军不再进谷,而是直接派遣个几千人从两侧山顶冲上来,那伏击便成了硬仗,危险性便高了很多。
苏双低声道:“想不到和连竟如此谨慎,幸好我们这一番布置尚算隐秘,想来应当不会被发现吧。”
郭斌点点头,没有说话。只见一队不过十余人的斥候,从山谷之中匆匆而过,过不一会儿,便又匆匆返回了鲜卑大营之中,想来已经跑了一圈。不过因为山谷不短,谷中道路亦不似平地上那么好走,这来回一趟,也花了将近半个时辰。
这些斥候昨日夜中两次追逐驱赶郭二所部,后来又在大营周围巡视,算得上一夜未睡。而今日里又随着大军前进,哪里能得休息过?原本大单于让众军暂停行进之时,他们还庆幸终于有了片刻歇马的时光,哪知又摊上了这进谷探查的苦差事。可便是一个个心中要将提出建议的秦先生骂死,却也不敢违背大单于的命令,只得领了将令便匆匆巡查一通便了。
和连吃罢午饭,在随军的马车上休息了片刻,斥候便已然回转。待得了谷中一切如常的消息,他便挥挥手,让斥候头领下去歇息了。
他随即扭头对秦先生道:“先生处处思虑周详,实在是我的左膀右臂,既然谷中一切如常,那便随我进谷吧。”
秦先生如今也缓了过来,可是不休息还好,这一番修整,却让他双腿酸痛,再也站不起来了。和连见他刚一起身便复又摔倒,忙上前搀扶住,道:“先生这是太累了,便将我的车驾给先生坐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