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了整衣服,去了御书房。
果然,皇上和南王都在。
沈祈雨有些犹豫,暂且不让宫人通报,在门口徘徊了一阵。
这样会不会显得太心急了些。可是若是不知道结果,自己又心里不安。
他双手握拳,紧握了一下,像是在鼓励自己,说:“烦请李公公通报。”
不一会,李公公便出来请沈祈雨进去。
里面有些静,听不见南王和皇上在讨论。沈祈雨跨过内间的门槛,便收到了来自南王和皇上的两道目光。
沈祈雨刚跪下行礼,皇上就说:“南王已经同我说了。”他沉吟一下,“既然南王已经同意,君无戏言,那你便去吧。”
沈祈雨谢恩。
皇上又说:“现在我正和南王谈起商州军务,你既然恰好来了,也听一听吧。”
皇上抬手示意南王说。
“算上刚刚传回来的消息,已经是九败一胜了,情况的确不容乐观……”
沈祈雨打断他说:“九败一胜,也不是没有胜的可能。”
南王看他:“你可知这一胜是如何算的?那日他们本想火烧粮仓,也不知动作是如何的神不知鬼不觉,粮仓周围全是火油,但火刚烧起来便下了暴雨,是以江国为输我为赢。”
“那若是九败,我们的边防还有吗?”
“你说得对。在商州,黎江两国并没有大规模开战,但日日侵袭,扰的边境将士不得安宁,惹得黎国百姓不安稳,一点一点地消耗着我国,也不是能长久之事。”
“江国没有能力一举攻破边防,即使攻占商州,也没有力气再往里面打,也不知道那江国皇帝安的什么心。而另一边,我们也不能够一举打退他们,只能先耗着。”沈祈雨说完,向南王投去了询问的目光,含着一些期待。
南王笑着点了点头。
皇帝夸奖他:“见解不错。看来你很有去边关的潜质。”
南王继续说:“不过这么多次的交手,咱们大概对这沈则云也有些了解,概括起来就是,会谋划,能杀敌。”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这眼里,有勉励,也有期待.
沈祈雨心里震动,暗暗下了决心:“我要比那沈则云更强,保卫商州,保卫黎国,肯定不会辜负大哥的信任。”
傍晚吃晚饭的时候,包括南王妃,五个人都到了。
期间,皇上提起了这件事。
颜妃有些惊愕,问:“这是祈雨自己想去的吗?”
沈祈雨点了点头。
颜妃又问皇上:“陛下您也同意了?”
皇上说:“是。”
颜妃不再说话。倒是雨韵,她坐在和沈祈雨相邻的位子上,扯着沈祈雨的衣襟:“二哥和韵儿在皇宫里过得不好吗?为什么要去那边陲呢?”
雨韵其实已经长大了,她很少再向父兄撒娇,只是这时,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听起来倒像是在撒娇了。
沈祈雨说:“祈雨大了,得出去历练一番。”
颜妃说:“男儿志在四方,边防是个锤炼人的好地方,但是,要惜着你的命用。”
南王笑道:“就是,可别一个好好地弟弟过去了,回来缺胳膊少腿的。”
没有人能笑出来。
为了不看见泪水,沈祈雨只知会了皇上,便一大清早摸黑起来,先去宫门口等着了。
年轻人身体好,连日的奔波也能受得了。
沈祈雨在路上几乎没有停,三日后便找到了军营。
好在,沈祈雨再快也不过是一人一马,皇帝的书信通过驿站先一步到达这里。这倒是省得沈祈雨再多费口舌。
沈祈雨初到商州,却也觉得商州是个好地方。地下也不是什么黄沙石子,而是红土。红土上没有人种粮食了,因此野草长的疯狂。
商州之于黎都算得上是南方。这些年来黎国风调雨顺的,因此商州比较湿润。只是这么好的地方,本该是人民安居乐业的好处所,现在却荒无人烟,寂寥得很。时不时地还会染上鲜血。
沈祈雨换上了铠甲,来到主帅营里。
上头坐着的赵直将军大约四十出头,虽无风沙之扰,但军中杂务繁多,那一个一个的烦心事仿佛都刻在了脸上,勾出一道又一道深深地沟壑。
相比之下,皇上的脸就显得年轻许多,这也许是与人的心境有关。
黎国几十年都没有战争之扰,渐渐地,朝中便有文重武轻的趋势。武官无用武之地,民间便有更少的人专学武术了。因此,这些将军也许只是矬子里拔出来的,能力不一定超群非常。
赵总兵说:“皇上的手谕已经到达,上说,不能给你什么闲散官职,你看看,想要做什么?”
沈祈雨答:“做能保卫国家的职位。”
赵总兵嗤笑一声:“你说这边关将士,哪一个不能保家卫国。你想的倒是理所当然。”
赵总兵见沈祈雨站在下面,身姿挺拔,双目直视自己,心中也有些好感。于是暂且压下所有关于沈祈雨的传言,权当做一个普通人对待。
虽然这个“普通人”来头不小。
他说:“先安排你做个游击将军,带一队人在军营四处巡视。”
沈祈雨忽然想到:“为什么我们没有一次是主动出击?”
赵总兵答:“我们本不愿挑起争端,又怎么会主动挑事。”
沈祈雨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所以就将我们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
方才那点好感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你懂什么。”可能是觉得这样对皇帝家的人这样说话不好,又说:“等你摸清形势再说不迟。”
沈祈雨行礼:“是。”
“你先去你的帐里休息吧,明日再提枪上阵。对了,你惯用什么兵器?”
“长剑。”
“唔,你带剑来了吗?”
“没有。”
“那你带了什么?”
“几本兵书。”
赵总兵心想:“这人还有些志向。”他说:“军中好剑不少,但名剑却不多,大多都是自家私物。你要是想要一把名剑,就靠你自己得。”
沈祈雨答道:“剑是死物,名不名,看的是握剑的手。”
这怕不是个十五岁的人说的话吧。
赵总兵也无意在名剑不名剑上跟他讨论,于是挥挥手,令他退下了。
许是商州靠东一点,沈祈雨觉得这里的早上来的格外早。
一群人围着一个大锅,席地而坐,吃着十分简陋的早饭。虽然沈祈雨是个将军,但他空降过来,又不想遭人的流言,努力做出一副“与民同苦”的姿态,和士兵们一起就着油水甚少的白菜吃了起来。
索性沈祈雨并没有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也没有任何的不适。
军中的大多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儿郎,相处起来也比较容易。很快,沈祈雨就和他们打成一片。
这群人远在边关,也接触不到什么新鲜事物,差不多与世隔绝。乍一来这么一个从黎都来的人,都围着他想听些新鲜事,奈何沈祈雨也是一个“两耳不闻新鲜事”的人,陈年旧事对他而言都可能是新鲜事。于是在说了几个之后,众人纷纷笑骂他无趣。
也不知是谁最先挑起的话题,一群人吵吵嚷嚷涌出帐外,来到演练场上开始比武。
一名士兵拿了拿沈祈雨选的一把剑,惊叹道:“这把剑还挺沉的。将军平常都用这种重量的剑吗?”
沈祈雨点点头。
众人惊叹。
下一刻,这把重剑在沈祈雨手上轻盈灵巧地翻飞,更是令众人佩服。
方才拿剑的那一名士兵提枪相对。长缨枪占了距离的优势,但奈何沈祈雨灵巧,远近都刺不到。那士兵先前还是有招式,有套路地和沈祈雨过招。但沈祈雨的剑术老师经常给他喂各式各样的兵器,沈祈雨自然是进退有度,游刃有余。
那士兵刺来刺去,连沈祈雨的衣襟也蹭不到,不免觉得有些失了面子。于是手下的招式更快了些,可沈祈雨已经找到了这人的出招规则,下一剑,便将长枪别住了。
周围响起一阵喝彩声。
沈祈雨对那士兵拱了拱手,那士兵年龄大些,于是像个兄长一样拍了拍他的肩,道了声:“沈将军剑术真是好。”
要说原本许多人都想和沈祈雨比一比,但现在看他的实力,谁也不想再自讨没趣。
沈祈雨问:“还有没有哪位兄弟上来教祈雨一些招式?”
众人推推搡搡,都笑着推别人上前。这些人中没几个是正经学过兵器的人,明知会输,也就没谁还有兴趣去挑战了。
谁知,推来推去,竟还真的将一个人推上前去。
看清来人后,大家发出一阵哄笑:“哦,阿忱来向将军讨教了。”
那少年瘦瘦的,也不知是多少年龄,比沈祈雨还低一点。他的头微微低着,不敢看人,这让他看起来更低了。
谢忱被推到了兵器架旁边,只好硬着头皮取了一把枪,对着沈祈雨。一副比试的架势,除了手有一点不稳。
谢忱没学过兵器,力气也不大,上没上过战场不知道。因此,从一开始就乱刺一气。
周围的人还没开始嘲笑他的笨手笨脚,就被沈祈雨的反应惊呆了。
原来这谢忱不仅手拿枪拿的不稳,眼神估计也不大好。长枪本是直指沈祈雨冲过去的,这个速度,沈祈雨轻轻松松的就能躲了过去。奈何这谢忱是个瘸眼的,枪头离沈祈雨还差三尺远的时候忽然收回,掉了一个头。
沈祈雨反应太快,有时候反应太快也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他侧身跳跃的动作便僵在了空中,他平衡不了,险些摔下去。
这么一弄,谢忱的枪便又过来了。于是,在谢忱毫无章法的乱刺之下,沈祈雨有些措手不及。狼狈了一阵才慢慢掌握主动权。
一场打完,众人都拥上前,还没来得及打闹两句,一阵号角声将众人的警惕全部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