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青年略带怀疑地看着那架炮艇,"它不会带有自.爆功能吧?要是在这里突然炸开的话……?"
"没事,它要是有大爆.炸的迹象,我可以感应到。我会在它炸开之前阻止它的,你可以相信哥哥我哒。"艾斯利尔得意地搓了搓自己的小鼻子。
"好吧。"洛里安大胆地凑近那架炮艇,"我尽可能地让树脂往它内部渗,应该把它内部的电子元件损坏得差不多了。让树脂硬化的话,那些可恶的橙剂也没有到处渗漏的危险。这就算是完结了吧?"
"还没完。想办法打开驾驶舱。"之前一直保持无线电静默的老马波扎克,偏偏在这个时候插嘴。他还特地加大了音量,吵得伊莱恩耳朵嗡嗡响。伊莱恩差点就要一气之下把那该死的通信器扔地上砸碎了。
"驾驶舱吗。"洛里安轻轻挥动了一下树枝化成的法杖,让炮艇看似是驾驶舱的部分的树脂开裂,碎散一地。
"我来处理。老哥你辛苦了,歇一歇吧。"泰罗自告奋勇地凑过去,想靠蛮力掀开炮艇的驾驶舱。
洛里安也没反对,默默往后退了几步。
伊莱恩其实知道洛里安在想什么。鹿人青年肯定是在担心,怕驾驶舱里的人已经窒息而死,怕自己错手杀了一个人。但这种担心显然是多余的,这种密封的驾驶舱应该有独立供氧系统,供氧系统不像是会轻易下线的样子。
即使它没有独立供氧,即使炮艇里有一个超级闷热的驾驶舱,人不憋上超过五分钟的气也死不了。脑细胞缺氧死亡的临界值就是五分钟。并不是说缺氧五分钟就会死人,只是缺氧超过五分钟可能会对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伤而已。
"呜嗯啊啊啊啊啊啊——!!"泰罗一边用力拉扯,一边发出奇怪的闷哼,让人尴尬。幸好附近没有外人。
磅。然后他还真靠蛮力把驾驶舱的上盖扯开了。
"……喂!快看!"牛人德鲁伊仿佛看到鬼似的往后急退了几步,因受到惊吓而发出怪叫:"这特.么的都是什么鬼?!"
"什么…?"洛里安也朝驾驶舱里瞥了一眼,刚看到驾驶舱的内容物,他就转身做出想要呕吐的动作:"哦天!……天啊!"
那里面到底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为什么洛里安和泰罗都被吓着了,又或者说,被恶心到了?
"你们就睁大眼睛看清楚吧。那就是诺威军队犯下的暴行。那就是——[蛄蛹者(Squi
me
)]。"波扎克用戏剧性的语气述说着。
趁泰罗和洛里安都不挡视野的时候,伊莱恩偷偷地朝驾驶舱里瞥了一眼,然后他懂了。然后他也被恶心到了。
在驾驶舱里躺着一个人形物体,苍白的,瘦小的,枯槁的,并且在那里如同虫子一样缓慢地蠕动着,一如其名,"蛄蛹者"。
那是人???
那确实是人。准确地说,是断了手脚,彻底残废的"人棍"。
那个"人"躺在驾驶舱里,嘴里插着的喉管不断给它注入流食,下身则是抽走污物的装置。
它被截断的手脚上布满各种管线,似乎它正是靠着这些链接神经的管线,控制着整个炮艇。
没有手脚的人想驾驶载具,这恐怕是唯一的方法。怪不得那个炮艇移动得如此迅敏,简直就像是一个真正的生物。
原来蜂后炮艇是通过神经线路链接驾驶员,它的动作就是驾驶员自身的动作。
而且那所谓的[蛄蛹者]驾驶员,看起来甚至不像是退伍老兵。
那只是个……少年?
他是如此瘦小,身体又如同骷髅般枯干苍白,伊莱恩没法判断出他的年龄。但他肯定不是上了年纪的退伍老兵。
"这、这是怎么回事?快说清楚,波扎克!"伊莱恩愤怒地质问。
"就和你看见的一样,这些都是无处可去的战争孤儿。"无线电的那头传来老马没有感情起伏的回应,"政.府收养这些孤儿,有为他们专门设立的孤儿院。他们曾经骗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孤儿过去投靠他们。
这些无依无靠的孤儿原本只是为了一口饱饭,为了生存下去。谁会想到孤儿院是政.府为了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而设下的圈套?"
"非常聪明。因为是孤儿,所以没有人权。即使被拿去做人体实验,也不会有人过问。"小羊低哼道,冷静的话语中隐含着愤怒,"那群丧尽天良的混蛋们就这样把孤儿们的手脚砍掉,做这种所谓的神经链接实验?然后还让他们 [驾驶] 炮艇,作为兵器的一个元件而存在?"
"与你猜的分毫不差,艾斯利尔哥哥。"波扎克淡然回应道,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我不明白。"泰罗打断道,"这些[蛄蛹者]们,他们就这样乖乖听命于军队?不会反抗?——我是说,他们明明驾驶着这么危险的军用炮艇?在军事基地里捣一下乱作为报复,不也正常?"
"军队肯定想到过这种问题。因此他们给孤儿们进行过洗.脑、教化,让他们自潜意识中就无法反抗。你会发现,被切除手脚、变得真正无依无靠的孤儿们,会简单地屈服于恐惧的教化之下。"
波扎克哼笑着补充道,"哦对,他们似乎还有给蛄蛹者们喂食某种药物。那种东西有极高的成瘾性,一旦瘾头发作,会让人生不如死。他们一旦反抗,意味着军队会停止投喂药物,然后嘛——"
"行了。你不用说下去了。"艾斯利尔打断了波扎克。他已经知道这里发生什么事了,没必要继续听这种恶心的描述。
"那群军人简、简直是魔鬼!"伊莱恩也被恶心个透了。
假设波扎克说的全是真话,诺威的军队简直不可饶恕。而放在眼前事实也证明,波扎克的话几乎不可能有假。
所以,伊莱恩总算知道波扎克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老马是故意把蜂群无人机引过来,让洛里安和蜂群战斗,和蜂后炮艇战斗,最终让洛里安亲眼看到炮艇里面的[蛄蛹者]。
他要让天真的鹿人德鲁伊,亲眼见识到这个国家最深不见底的黑暗。
诺威公国到底成了怎样一个恐怖的国家?
当国王退位,把权利让渡给议会之后,这个国家就从根基开始迅速变质腐化,已经到了这种恶臭不堪的地步了吗?
——拿战争孤儿做人体实验,塞进炮艇里当作元件使用,你们认真的??
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洛里安把拳头捏得格格作响。
"让我们来解除掉这些……装置,把他救出来。"鹿人德鲁伊用压得很低的声音说。
"你最好住手。维生装置一旦移除,他几分钟之内就会死。"波扎克却制止道,"你知道该怎么做的,洛里安。对蛄蛹者最大的仁慈,就是——"
他甚至都没有说下去,其他人已经知道了答案:[杀了他。]
"……不!我不能认同!我们一定还能做点什么!怎么可以就这样简单地放弃一个生命!"
"没用的。他的神经系统已经被[赤沙]毒害了,他一天都离不开[赤沙]。不吸入足量的药物,他的神经系统会在短时间内衰竭。"另一个声音突然从通信器中传出,是铁腕强尼的声音。
很明显,强尼从波扎克手上抢走了通信装置,强行插话进来。
而[赤沙],恐怕就是那种麻.药的名字。
"你们不用浪费精力了。哪怕洛里安先生是绝世的神医,世上也依然有他拯救不了的生命。没救的人就是没救,还不如赶紧给他一个好死。"
"为、为什么你这么懂,强尼?"伊莱恩打断道:"难、难道你,以前也遇到过这种[蛄蛹者]?"
"在战场上,是的。都是些难对付的混蛋。通过神经链接,他们几乎和整个军用载具融为一体,要多灵活有多灵活。"强尼冷然哼道,
"他们使用的神经链接技术,和我们的义肢使用的技术同出一辙。
然而士兵们再疯,也绝对不会把自己的手脚全部切掉,接上神经链接线路,任人塞进载具里当作生化元件。
只有真正身不由己的人,才会落得那种悲惨下场。
那东西已经不是人了。它既没有活着的尊严,也没有活下去的意志。
那东西连战争的齿轮都算不上。它只是区区载具的生化零件。一坨半死不活的烂肉。"
这些[蛄蛹者]本来就把伊莱恩恶心了一把。强尼的描述更把这份恶心提升到了另一个次元。
伊莱恩的愤怒,也提升到了另一个次元。
此时,炮艇的系统也彻底下线,维生系统已经没有办法维持下去了。于是那个[蛄蛹者]嘴巴上的喉管自动弹出,用来给他供应氧气和流质食物的喉管被切断之后,那个已经不似人型的东西发出一连串虚弱而沙哑的咳嗽。
"喂、喂!你还好吧?!"洛里安慌忙过去询问。
"杀…"那个苍白的东西发出很低的、几乎无法听见的呻.吟声:"杀…了…我……"
鹿人德鲁伊的脸上覆盖着厚重的阴霾。那绝对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老哥,"泰罗挡在了洛里安面前,"你去休息吧,这里事情的都交给我处理。"
"我…做不到……!"
"你拯救不了世上所有人。还是去歇着吧,大圣人。"波扎克戏剧性地否定道,差点让旁听的伊莱恩心里起了杀意。
"……但是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那么你可以给他解除毒.瘾,给他治好正在急速衰死的神经吗?"波扎克反问,"哪怕你能治好他残破不堪的身体,你又有办法让一个已经彻底对活着绝望的人,重新振作起来吗?"
洛里安没有回答。
"……老哥,不用救了。"泰罗突然说,"他死了。"
鹿人青年的眼神进一步暗淡下来,仿佛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亲手杀死这个蛄蛹者的,是他对这人见死不救的。
"我们找个地方埋葬好他吧。"小羊提议道,"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了,把它做好吧。——泰罗?"
"好的,我去埋。"牛人德鲁伊倒是麻利地行动起来,开始收拾遗体。
"洛里安,把周围被橙剂污染的空间清理一下。我相信你有做好防止污染扩大的措施?"艾斯利尔又命令道。
"我在开战前就把周围的土地板结化,防止橙剂渗入泥土了。"鹿人青年心不在焉地答道,"板结的土地,下面是海绵一样的吸收层,再在下面做出另一层板结的土地,然后再有吸收层……里里外外垫了各三层。"
为了防止橙剂的污染,他倒是把准备工作做得很足。
"让我把这些受污染的泥土收集起来。"他继续心不在焉地说着,同时精确地操作起森灵魔术[整地],把周围可能被污染的泥土卷起,堆叠挤压成一个球体。一个坚硬的土球。
"这个该怎么处理,哥哥?"洛里安似乎真的累了,不想动脑子,一直在征求他哥哥艾斯利尔的意见。
"我说这东西从哪里来就该回到哪里去,把它扔给诺威政.府就好了。"波扎克不慌不忙地给洛里安出着馊主意。
"你想让德鲁伊教和诺威公国开战吗,波扎克?"艾斯利尔冷然责备道。
"事实上,你们不已经开战了吗?"老马却反驳:"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是我故意把军队的无人机引到你们那边去,他们的炮艇又刚好带着对付德鲁伊用的[橙剂]吧?一切都是冲着你们来的哦,这里不可能有巧合啦。"
他是对的。虽然很气人,但伊莱恩知道波扎克说得很对,这不可能是巧合。
蜂后炮艇以及蜂群无人机的袭击,绝对是早有预谋。[橙剂]这种东西,不可能是有人心血来潮,故意给蜂后炮艇装备上的。
也就是说,诺威的军队明目张胆地想袭击洛里安。他们不惜和德鲁伊教全面开战,也要袭击洛里安。这就是开战的信号。
迈克亚萨这个死疯子,到底有多疯?
"洛里安,把凯迪欧请过来。"艾斯利尔又命令道,"他知道该怎么做的。麒麟一直都是对的,毕竟是圣兽。"
鹿人德鲁伊轻轻点了一下头,吹口哨呼唤麒麟。
几秒之后,碧绿麒麟就出现在伊莱恩眼前。
[懂了。把这个扔在黑宫门口。] 凯迪欧直接与伊莱恩对话。[你跟着来。]
"怎、怎么又是我……"伊莱恩哭笑不得。
"嗯,因为你能用念动力?因为你的立场最适合处理这个?"小羊冲伊莱恩一个狡猾的笑:"早去早回哦。最好用有毒的橙剂,糊那群混蛋议员一脸。敢在这里污染环境的坏人,绝对不能饶恕。"
伊莱恩无言地用圣骸布遮住自己的脸,用念动力举起那个被毒剂污染的土球。虽然有点不情不愿,但伊莱恩还真有点想看那群政客全身沾满有毒泥土的丑态。
"把剧毒的化学剂扔在人口密集的城市里造成污染,真的没问题吗?"洛里安有点担忧。
"噢拜托,这那群家伙自找的!"波扎克却说,"而且,黑宫哪来的人口密集,那是他们的行政中心,只有一群挪用公款中饱私囊的贪官污吏!
而且拜托!那就是个寸草不生的混凝土森林!你还怕橙剂会影响到无辜的人了?那里没有半个人是无辜的!"
再一次,波扎克的说法是对的。虽然很不中听,但他是对的。
麒麟本身就不会容许不义之事发生,就连麒麟都赞同把这个满是橙剂的土球扔在黑宫门口,这事肯定就不是不义之事。
"我、我去去就回来。"伊莱恩用念动力挪动土球,然后跟着麒麟一起进入传送门。转眼之间,他已经来到黑宫的上空。
之前在这附近广场集会的退伍老兵们,已经没有了踪影。该逃跑的人已经在佣兵们的掩护下逃光了,没来得及逃跑的人则已经成为了躺在广场上的冰冷的尸体,有关当局还没有来得及清理在场死难者的遗体。
伊莱恩甚至萌生出这样可怕的想法,诺威政.府会在退伍老兵的遗体上大做文章,把被他们残暴地屠杀了的老兵的遗体吊起来示众。这事明明错的就是诺威政.府,但这群无血无泪的黑心官员肯定不会对死难者有任何怜悯之心,他们只关心自己的利益而已。
[动手。]麒麟提醒伊莱恩。
[然后,如果你足够仁慈,请焚烧逝者们的遗体,不要给坏人们侮辱逝者的机会。]
好吧,麒麟是知道伊莱恩的想法的,所以才会这样提议。
"我、我会试着做到。"伊莱恩答应道,然后先把土球扔下,把它精准地扔在了[黑宫]的大门口。
带有猛毒和恶臭的泥土球在宫殿的门前炸裂,污染了一大片区域。那群守门的警卫被吓得当场逃窜,不过那附近其实并没有太多的行人。
这边的事情完结了,伊莱恩又把注意力转移到广场上。
他举起圣剑雷神之锤,朝那尸山血海之中发射出数十道雷电。
强大的电流在落地瞬间就转换成电热,高热把遗体点燃,整个广场瞬间化成一片火海。伊莱恩可以确保把在场的遗体烧得干干净净,确保没有人可以侮辱这些遗体。他能为老兵们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他能保持匿踪的时间并不多,所以他发射完雷电之后马上就和麒麟一起传送走了,可谓来无影无去踪。
他之前发射的电磁脉冲曾把附近方圆两公里内的电子设备全部销毁,这些设备短期内是没法恢复,更无法替换的。他确信没有任何东西能探测或追踪到出现在高空中的他。这次的"报复"行动应该是相当完美的。他只希望这种程度的报复不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但是天知道呢。也许麻烦早就找上了洛里安。即使不报复,麻烦也会一直纠缠着他吧。
"我、我回来了。"伊莱恩传送回诊所,尽可能地装作若无其事,不想让洛里安担心。焚烧遗体可不是在计划之内的事情,幸好首都那边的通信一片混乱,现在消息也没传开。
"辛苦你了。"鹿人德鲁伊脸色苍白地抱起伊莱恩,把他安置在轮椅上,"今天有够累人的。我们回去休息一下吧。我泡点茶给你喝?"
"好、好啊。"白狮人少年苦笑道,与洛里安一起返回他的房间。
艾斯利尔和泰罗在处理他们可以处理的事情,让伊莱恩得以和洛里安独处。伊莱恩被送回床上躺好之后,洛里安也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一脸的疲倦。
"你、你还好吗,洛里安?"
其实伊莱恩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洛里安不可能感觉良好。鹿人们的镜像神经元特别发达,他们看到别人痛苦,自己也会觉得痛苦。
那个"蛄蛹者"恐怖扭曲的模样,已经深深地烙印在洛里安眼中。鹿人青年看到那种东西,一时半刻不可能舒适,那种恶心的感觉肯定会持续好久。洛里安肯定身同感受地体会到了变成那样的人的痛楚了。
该死的。就连伊莱恩都感到那个场面的恶心。他甚至希望自己能忘掉那一切。
"我……我想我还好。"鹿人青年模棱两可地回应道,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地板。
"洛里安,请、请和我说实话。有些事情说出来了会、会舒服一些。"
于是洛里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好吧……我感觉不好。"鹿人德鲁伊有点沮丧,"但事实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我看到那个濒死的、痛苦扭动着的蛄蛹者……我一点都无法感到共情。"
"……什、什么?"伊莱恩反而傻眼了。
"是很奇怪。也许那已经不像是个人了,也许我的视觉神经没有办法把那种无手无脚、就像蠕虫一样的生物辩识为[人]。我看到那个生物明明应该感到痛心,明明应该很难受的。但实际上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为自己的冷酷而恐惧,甚至羞愧。"
天啊。
"你、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伊莱恩惊讶地追问。
"嗯。我看到那个生物时,曾试图设想自己落得同样的下场,会是什么样子。但我就是无法想象。我无法想象自己的手脚被砍掉,接上所谓的神经控制线路,然后被塞进一台机器的驾驶舱里,会是什么样子。
我无法想象的东西就是无法想象。就像是我无法把自己想象成一条毛虫、一个虫蛹、一些我无法变化而成的生物那样。
那个[蛄蛹者]看起来是那么的异样,我甚至没有办法把他辩识为[人]了,因此我无法与之共情。
我也许比你们想象中要冷酷得多。我是个……糟透了的人。"
"不。你、你不是。你只是——"伊莱恩想劝洛里安,但是话只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他其实知道洛里安为什么会无法与那个蛄蛹者共情。毕竟洛里安从来没有经历过那种可怕的事情。
而伊莱恩呢?他从前被切断手脚、被囚禁在黑暗狭小的空间里、被各种虐待……都是家常便饭。
不是因为洛里安是个糟透了的人。只是因为洛里安和伊莱恩他们不一样,不曾有过那样糟透了的人生。
在这件事上,洛里安其实算是幸运的。他不应该为自己不曾经历过的苦难而感到难过。
"这、这事就这样算了吧,不要再深究了,洛里安。"于是伊莱恩改口道,"我、我想喝点茶。"
"当然。"鹿人德鲁伊把泡好的绿茶递到伊莱恩身边,又若有所思地说:"你说,这个国家里还有这样的孤儿院吗?还会把战争孤儿骗进去,送去做人体实验吗?"
"也、也许有。也、也许有更多的人被改造成[蛄蛹者],活得生不如死。"伊莱恩苦笑,"但、但我们不知道这种孤儿院的位置,一时半刻也查不出来。你、你救不了他们的。你没法拯救世界上所有的人。"
"也是。"鹿人青年就没再纠结下去。
这个世界到处都有战争,到处都有战争孤儿,到处都有丧尽天良的人体实验。这个世界甚至还有无数的奴隶,正在每一个你看不见的角落里受尽凌.辱,绝望地等死。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连躲避风雨的住所都没有。
这个世界有太多人活在水深火热中,或是挨饿受冻,或是被贫穷和病痛折磨,或是受战火摧残,或是被各种奴隶主、资本家压榨……
除非这个世界已经富足到所有人都能无条件地吃饱,彻底消除了贫富差异,不再有剥削与压迫——否则,你拯救不了世界上所有人。
伊莱恩还在思索着,然后他隐约觉得胳膊有点痒,这才发现是洛里安的鹿角碰到他的肩膀了。原来鹿人德鲁伊实在太累,伏在伊莱恩的床边睡着了,发出了轻微到恬静的鼾声。
"好好休息吧,洛里安。"白狮人少年低声诉说道,缓慢地挪动着自己的不怎么好控制的手,温柔地摸了摸洛里安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