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正浩也不催，眉头没有松开，端起水壶往嘴里灌了两口，等了许久，才听到秦旭开口说道：
“师父，我要辞职了。”
“咣当！咣当！”
黄正浩手一滑，水壶砸在办公桌上，又滚到地上，大半壶水全都撒出来，把黄正浩的桌子、桌面上材料和脚下的地板全都打湿了。
秦旭蹲下身，把黄正浩的水壶捡起来。
短短十多秒的时间，黄正浩脸瞬间涨红，眼睛瞪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盯住秦旭，看出来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秦旭将空荡荡的水壶放在桌上，抬眼与黄正浩的目光微微接触，又飞快地垂下眼帘。
黄正浩红着眼睛，深呼吸几下调节好自己的情绪，才一字一词地问道：“你要辞职？”
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黄正浩了解秦旭这小子的脾气，某件事情下定决心，从来不会犹豫动摇。
当初，黄正浩在教导他时，投入更多的精力和时间，也是因为他从这位刚刚离开警校的年轻人身上，感受到了，他投身这个行业，并不是为了铁饭碗，而是心中有一股执着的劲头，和坚持的信念。
就算这份工作，磨灭了他的热情，但也不应该是现在就辞职。
秦旭用“要”这个字眼，足以说明，他已经做好决定，而不是征求别人的意见。
“是的。”秦旭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简短的回答道。
“发生了什么事情？”黄正浩十分肯定地问道。
以他对秦旭的了解，如果不是有特殊的，极为严重的事情发生，他是不可能做出这个决定。
日常相处的点滴，秦旭对这份工作的热忱，是没有半分伪造的。
黄正浩甚至在心里怀疑，是不是有上级，越过他，单独布置给这小子某种特殊任务。
“……”秦旭要怎么解释呢？
他必须要帮助老秦师父，为此只能辜负另一位师父的期待。
黄正浩看着秦旭，许久他也没有回答，表情已经告诉他，这小子是有难言之隐。
“去吧！”黄正浩拿起自己空荡荡的水杯，背身离开。他平日里能对秦旭絮叨许多工作生活上的注意事项，但此时此刻，口中似有千金重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师父！”秦旭忍不住喊了一声。
黄正浩顿住脚步。
“保重！”秦旭声音发沉，硬生说道。
黄正浩牙关咬紧，往前走了两步，却又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地说道：“你，你自己也要小心，出去闯荡，不比在局里，万事斟酌。”
说完，他便再也没有回头，转身离开办公室，听着他的脚步声，似乎是往楼上去了。
秦旭在黄正浩的位置上坐了快五分钟，才站起身，拿起角落的拖把和水桶，把地上的水渍擦干净。
重新将黄正浩的桌面规整清楚，秦旭才回到自己座位上。
他从小心宽，很少有暗淡低沉的情绪，就算当年在学校里学习成绩倒着数名类前茅，也从来不曾有过灰心丧气的时候，每日依然神采飞扬地参加训练。
他摸了摸警帽上的银色徽章，脑子里出现那段背得滚瓜烂熟的誓言。
“国旗在上，警察的一言一行，绝不玷污金色的盾牌。
宪法在上，警察的一丝一念，绝不触犯法律的尊严。
人民在上，警察的一生一世，绝不辜负人民的期望。
我面对共和国的国旗和国徽宣誓：
为了国家的昌盛，为了人民的安宁，中国警察，与各种犯罪活动进行永无休止的斗争，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为了神圣的使命，为了牺牲的战友，中国警察，宁愿清贫，永不贪赃，以我廉洁，守护争议，从警一日，清廉终生。”
当初的宣誓，历历在目，刻骨铭心，他从来不曾忘却。
秦旭握紧帽檐，慢慢将内心的犹豫和挣扎横扫一空。
一日从警，终生为警。
即便离开，荣耀和信念也依然在他胸膛里燃烧，照亮前路光明。
秦旭推开椅子，拎起自己的背包和桌上瑟瑟发抖的小仓鼠，大步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