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该怎么样啊?……这几年经济不景气,他们大都是失掉饭碗的工人,要不然平时哪有这么多拉黄包车的……喂,到汉中路良友百货公司多少钱?”
大概是由于行规,看到秋湫向其中两人问价,其他的黄包车都散开了。
被问中的两个汉子显得兴奋异常,其中一人笑得合不拢嘴:
“好说好说,先坐上来嘛好啦!良友百货?要跑到新街口哩!一人给一角钱嘛好啦!”
这一角钱对他们太重要了,今天一天的生活就解决了。
秋湫也没还价,直接踏脚坐了上去。向小强学着她的样子,坐上另外一辆。
……
“坐好了!”
拉车汉子一声喊,向小强只觉得身子向后一仰,好像要倒,刚下意识伸手扶,就见车子已经很平稳地跑起来了。
咦?感觉不错!
屁股下面和四周都是柔软的皮垫,扶手是硬木的,靠背既可体又有弹性,连头都可以靠在上面,就像坐老板椅一样。
向小强左右动动,心中大乐,顿时明白了黄包车为什么受欢迎了。坐黄包车就像坐小轿车一样舒服,虽然速度慢一些,但平稳的多,还不像小轿车那样会晕车。
前面的拉车人戴着一顶旧宽沿帽,穿一件印着“和記交通公司”字样的马甲,跑起来一冲一冲,但向小强坐在上面却相当稳当。
向小强舒服地向后一靠,任微风拂过脸颊,架起二郎腿,很腐败地享受起这种“旧社会的交通工具”来。
……
向小强四下张望着,第一次在大天白日之下,如此近距离的观看这座明朝的首都。
他慢慢觉得眼前一切似曾相识,总好像在哪里见过。但肯定不是因为认出了这里的街道。他虽然在南京上的大学,但随家仓这一带却没来过。
啊,想起来了!眼前的一切,和以前从电视和老照片上看到的民国时期的城市景象差不多!
从前,三四十年代的老上海、老南京、老重庆,不就是这副样子吗?
……
向小强眯起眼睛,眼前的景象仿佛变成了一幅泛黄的黑白胶片,画面上闪烁着黑色的雨点,街上的行人以不正常的速度飞快走着……
……有轨电车从熙攘的行人中间穿过,车身上画着哈德门烟卷的广告,烫着卷发的淑女,纤纤玉指夹着香烟,向路人娇媚地笑着……
……不时跑过一个挥舞着报纸的报童。窄窄的街道上方,是各种繁体字的竖广告牌。欧式风格的旧楼房窗口,伸出长长的竹竿,悬挂着各色衣服被褥。街边的留声机里放着靡靡之音……
向小强揉揉眼睛,一切又变成回了彩色。
眼前的景象,虽然和想象中的有点差别,但差别不大,基本就是那么回事。唯一明显的差别,就是这时明朝的市容比较整洁,没有三十年代民国街道那么杂乱。
向小强想想,也确实应该如此。毕竟到了这个时期,不管叫民国还是叫明朝,一座城市该这个样子总归会是这个样子。
……
黄包车拐过几条街,驶进了汉中路。
一上这条大马路,向小强立刻发现了明朝城市和民国城市的更大不同。那就是街上的古建筑比较多。
宽阔的马路是柏油的,两边是青石板人行道。两侧的繁华建筑中间,经常能看到粉墙碧瓦,雕栏钩檐,偶尔还能看到牌坊、石龟驼碑、上马石什么的。大路两边栽着垂柳,小汽车驶过,风杨柳枝,十分有味道。
离新街口越近,两侧的洋行、百货公司也多了起来。经常能看到巨幅广告:
……
永泰百貨公司,忍痛大甩賣!
……
利馬得洋行,揮淚大犧牲!
……
丹士林色布,老牌商標,萬昌染廠生産。
……
百花香皂,品質精美,馥氣芬芳,
各界士媛,請試用之,自知言不虛僞也。
……
松虎牌藥酒,誠爲藥酒中之霸王。
……
請吸二合仙牌香煙。
……
看着这种原汁原味的老广告,向小强直想笑。
他是在广告公司里做文案的,天天搞的就是广告创意、营销策划那一套。他忍不住怀疑这些打广告的人,动没动过哪怕一点脑子。和后世那些无所不用其极的广告相比,现在的广告全是直来直去,别说创意了,一点弯都不带拐的。真的,就算实在混不下去了,操老本行,去帮人写广告也能大把进账啊。
……
嗯,街道上好像还少了什么。少了什么呢?
向小强想了半天,一拍脑门:街上没有穿旗袍马褂的!
真的,从医院出来到现在,一次也没看到。
向小强释然一笑:这是自然,旗袍、马褂都是清朝的传统服饰。这里是明朝,当然不会有人穿清朝服装。
别说,这样顺眼多了。
街上女性明显比男性多得多,应该就是应了“南明七、八成都是女人”那句话吧。向小强虽不知这到底是什么原因,但越看心里越美滋滋的,越觉得来明朝来对了。
路上的男人们都穿着各式洋装,戴着呢子礼帽,或是鸭舌帽。女人们也大多穿同时期的西洋服饰。
一些有钱的阔太太牵着小狗,围着开司米披肩,或者裹着豪华皮草,更有夸张的,还像十九世纪欧洲贵妇一样,戴着硕大的帽子,上面插着鸵鸟毛。
萧瑟寒风中,经常蹲着瑟瑟发抖的乞丐。不但有男乞丐,还有女乞丐。那些衣着光鲜的太太小姐们趾高气扬地走过去,偶尔“叮当”一声,还会地扔一枚硬币到乞丐的盆子里。
向小强摇摇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到什么时候都会有这种事。
……
向小强渐渐看见两侧建筑越来越大气,小轿车也越来越多,突然看见前面一个大广场。
“师傅,”他下意识地问,“那就是新街口吧?”
拉车的听他不是南京口音,边跑边回答道:
“是啊,新街口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