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巴眨着眼睛,却不再啼哭了。
那嬷嬷见封凰进来了,忙对陌殊道:“快给你父王拜年。”
陌殊歪了歪小嘴,却死活不肯说一个字。
“这孩子又快满岁了,如今连爹这个字都说不出来,看来奴婢要好生教他才是。”嬷嬷忍不住的叹了口气,这孩子也不知怎么的,十分不愿意和封凰亲近。
封凰的目光复杂,自己的骨肉竟不肯叫自己,反倒叫顾玠一声“爹”可真是讽刺至极。
他将手里的画挂在墙上,原本还红着眼睛,泫然欲泣的陌殊竟咯咯的笑了起来,小手指着虞折烟的画,叫着,“娘——”
淮城的家家户户传来的爆竹和烟花声越发的多,可冬琅却没有半分的心思去欣赏。
因为虞折烟病倒了,那些看押的士兵也有些急了,毕竟他们中的有些人可是拿了封凰的真金白银的,要一路上照拂虞折烟的。
那校尉只从淮城里请了一个大夫来,那大夫捂着嘴,满脸嫌弃的诊完脉,便摇了摇头。
“她这是痨病,治不好了。”大夫慢慢的摇了摇头,“我瞧着还是尽快将她打发上路罢,还少受些罪。”
这沾染上痨病的人,便是用极好的药,也是九死一生,如今在流放的路上,他们的命不过是如蝼蚁一般,哪里还有什么活路。
听到这话,顾玠顿时脸色大变,一下子脾气上来,不管不顾起来,只伸手将那大夫提了起来,“你这庸医胡说什么,看我不割了你的舌头,看你还胡言乱语。”
大夫吓得早已是魂不附体,却见他眼睛通红,如凶神恶煞一般,便赶忙向身边的士兵求助。
那士兵也生怕他杀人,几个人便过来拉他。可他的力气太大,几个人都拉不开他,那大夫吓得脸色惨白的,大声的咳嗽了起来。
就在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却见虞折烟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痛苦的喊了一声,“冬琅。”
原本还狂躁的如同猛兽一样的男人一下子定住了,放下那大夫,忙走到她的身边来。
虞折烟声音暗哑,有些孱弱的咳嗽了几声,“留着我也是无益处,若是传染给了你我便是死也不安生了,你只替我好好的活下去。”
冬琅的眼底似有湿意划过,生怕她瞧见了难过,只硬生生的将泪给憋了回去,“莫要听这庸医的胡话,便是背,我也要将你背到岭南去。”
他的声音里满是深情,屋内的人无不感动。
连那险些没命的老头脸上的怒容也渐渐的散去,只悻悻的说道:“所幸的是姑娘身上的病也不算太重,瞧着你们走路,也不便熬药,我只开些药丸出来,每日咳得厉害的时候便吃些,其他的便生死有命了。”
听到这话,顾玠转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若老先生能治好我娘子的病,来日定会给您做牛做马。”
那老大夫不认识顾玠,可那几个侍卫却是知晓的。他是什么样的人物,便是刀架脖子上也不会眨眼的人,没想到今日竟为了一个女人,给一个大夫跪下。
虞折烟的泪水扑簌簌的滚落,原来冬琅竟这样的傻。
因为虞折烟要被多加照拂,两个人被安置在了一个还算干净的房间内,那校尉还让人送了炭盆过来。
虞折烟因为顾忌这身上的痨病传给他,便不想与他同塌而眠,可执拗不过他的性子,冬琅还是睡在了她的身边。
这或许是冬琅这一辈子最难熬的除夕夜,他也不敢睡,生怕她咳起来再吐了血。
直到下半夜他实在太累了,却还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待他睁开眼睛,却见她脸色惨白,身体冷的如同一块冰。
一刹那他心如死灰,双手几乎颤抖的往她的鼻翼见探去,然而虞折烟的长睫动了动,慢慢的睁开眸子。
她强挤出一丝的笑意,声音也是若有似无的淡,“原是要逗你的,今儿阎王爷也不肯收我。”
冬琅的心刚才好像在油锅里翻腾了好几遍,见她那样一动不动的,他连死的心思都有了,却不想竟是被她给戏弄了。
可便是再气恼,也不能冲她一个病重之人发火。
然而她的病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她身子孱弱的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了。
顾玠只用被子将她紧紧的裹好,然后找了麻绳将她紧紧的绑在自己的背后,要背着她去岭南去。
经过昨夜的一场暴雪,那雪已经盖过了他们的膝盖,然而更惨的是他们要穿过两座大山。
便是正常人走这山路都十分的费力,更何况背上还要背着一个人。
冬琅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这些的,他脚下的步子也比旁人慢了,只远远的跟着队伍。
看管他们的士兵见他是个这样痴情的人,便也心生敬佩,也不为难他们,只让他们远远的跟着,待隔得太远了,便稍微歇歇脚,等等他们。
虞折烟的胳膊紧紧的圈住他的脖子,那寒冷渐渐的灌进了她羸弱的身体里,一阵阵的困意也渐渐的袭来。
顾玠知晓她不能睡,若睡下去便是再也醒不过来了,只不断的同她说着话。
虞折烟将脸紧紧的贴在他的后背上,缓缓的道:“昨日瞧着那烟花极美,记得你以前也极是喜欢这些劳什子的。”
冬琅呵呵一笑,“我放的烟花可比那些好上百倍,都是我爹命人从江南的采办过来的,都是供给皇家的东西,你瞧见了定会喜欢。”
她淡淡的笑了一声,“我见过的,那时候刚进承国公府,你正在花园里给你的侍妾放烟花,那时候还以为府里有什么喜事呢。”
她不过是随口一提,他还以为她争风吃醋起来,便不由得脸颊一红,有些别扭的道:“那时候年少风流,不提也罢。”
“人不风流枉少年,倒也有情可原。”虞折烟的声音越发的微弱,“你给我唱支曲子罢。”
顾玠脚下一滑,险些摔下去,“我顶天立地的一个男人,岂能做这种事。”
“这里也没人听见,你以前去烟花之地风流快活的时候,难道姑娘们没有唱过小曲。”她说完又撕心裂肺的咳嗽了起来。
顾玠忙从身上掏出药盒子,拿出一粒药丸递给她,要她尽快吃下。
用生怕她噎住,只用手化了一捧雪水,伸在肩膀上,反手让她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