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围在中间的是一个老头领着一个女孩子在表演杂耍。
一个鹅蛋脸,明眸皓齿的丫头正站在数尺高的木桩上,头顶上还摞着厚厚的一叠盘子,那少女足尖点地,在木桩上旋转着瘦弱的身体,而随即而来的却是人们的叫好声。
“再来——再来,好的话本少爷重重有赏。”一个极为难听的公鸭嗓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虞折烟不由自主的顺着声音企去瞧,却见人群中站着一个肥头大耳,满脸横肉,一身绫罗绸缎的男人,他身边站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小厮,定是谁家娇生惯养,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少爷。
那老头听到叫好声,再次从篮子里拿了连个碗,只往空中抛去。
只见她少女的身体微微晃动,那碗又再次的落到她的头顶上,顿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好——”又是一阵欢呼声,那老头赶紧拿着碗往人群中走去,那些大方的瞧热闹的人忙不迭掏出铜板来,噼噼啪啪的扔到了碗里。
虞折烟跟凤凰要了几块碎银字,只扔到了碗里,那头发苍白的老头顿时连声道谢。
然而那老头还未回去,便只见刚才那个肥头大耳的家伙早就跑到了柱子下面,嚷嚷道:“本少爷也扔一个,瞧瞧你接得住接不住。”
说完他不顾那老头的阻止声,从篮子里拿出一个碗就往那女孩头顶上扔。
那女童与老头亦不是练了多少年月的才有这样的默契,这大少爷只一个劲儿的扔,那女童便是再大的本事,也是接不住的。
只瞧见那碗径直的砸在女孩的胸口处,然后“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离那大少爷的脑袋只有一寸的距离。
那大少爷见状哪里肯罢休,只将所有的气都撒在了那女童身上,伸着粗壮的大腿,狠狠的踢在了原本就摇摇晃晃的柱子上。。
木桩顿时倒在了地上,而那头上顶着十几个盘子碗的女童也应声而落,若非她穿的厚,只怕被地上的碎瓷扎成了刺猬了。
那老头忙扔下手里的碗,哭着跑了过来,“我的娃,你没事吧,伤到了没有。”
可那大少爷扔不肯罢休,仗着身边有家奴,伸脚便踢了。“糊涂的东西,连本少爷的碗都接不住,我看你们都是江湖骗子。”
而四周的人议论纷纷,去见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家奴杵在那里,却连拦也不敢拦。
虞折烟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只恨不得将那毫无人性的畜生一棒子打死。只见那老头死死的护着怀里的女童,身上也不知挨了多少脚。
她刚要上前,却被身后的封凰一把扯住,他的声音里有一抹无奈,“他父亲是青州的刺史,也是皇上心腹大臣,也是来监管南安王府的人。”
寒意丝丝的侵来,凝结于心,竟是无穷无尽的失望,在封凰的眼里,只怕没有任何事或者人能阻碍他。
她无奈的笑了笑,“放心,我不会给南安王府找麻烦。”
虞折烟说完便俯身从地上找了一块拳头大小的转头,冲着那大少爷的后脑勺便砸了过去。
众人都只看着那刺史的儿子作威作福,竟谁也不曾留意这转头是从哪里飞来的。
只见那肥头大耳的男人一阵哀嚎声,那砖头应声落地,尖端却满是鲜血。
“谁打的本少爷,给我出来,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那大少爷一边捂着脑袋声的血窟窿,一边叫嚣着,“有胆子做没胆子认是吗?那看热闹的谁也不许走,本少爷挨个的审问。”
这些围在一起的人一听见这话,顿时乱了起来,转身就往人群中跑,生怕自己受到牵连一般。
而凭着那几个家奴如何能拦得住这样多的人,那刺史的儿子伸出鞭子就往人群中甩,也不管是老人还是孩子,是不是无辜的。
而虞折烟刚跑没几步,一回头却不见了封凰的身影,她担心这肚子里的孩子,生怕被人群撞到,便很快就被人挤了出来。
而那乌黑的鞭子眼看就要甩过来了,虞折烟的手一下被人拽住。虞折烟一抬眼,便看见了一身的狐裘,定是封凰无疑。
而这个人脸上还带着她买的钟馗的面具,不是封凰还能是谁。
所以她跟着他的脚步,慢慢的出了人群。直到两个人安全了,他依然没有放开他的手,继续穿越着大街小巷,一排排红灯笼,和漫天的烟火。
“封凰,咱们要去哪里?”虞折烟忍停住了脚步,“我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她前面的封凰猛地回过头来,那双眼睛死死的盯了一会她的肚子,似乎从面具后面传来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冷笑。
虞折烟面露无辜,“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多管闲事了,我求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夫君。”
而那男人眼神却愈发的阴鸷,只牵着她的手,接着走着。
刚才还热闹的人群全都乌泱泱的散去了,连那个老头也带着他的孙女跑的不见了踪影。
那刺史家的大少爷气的半死,用帕子捂着脑袋,“你们给我将那老头找出来,都是他们的错,要不是他们骗钱,本少爷会受伤?”
其中一个小厮忙不迭的跑过来,“要不您先去找大夫瞧瞧,我看您可流了不少血啊。”
“快去找人,本少爷哪里也不去。”刺史家的大少爷气的脸都红了,都给我去找,谁也不许偷懒。
眼看自己的家奴都走了,那大少爷找了个石头坐了下来,便是如此还不肯安生,只一个劲的骂着那老头。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不咸不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刘公子这是怎么了?”
“是世子殿下,真是失礼失礼。”那大少爷一抬头见是封凰,忙咧着嘴笑了笑,然后捂着脑袋站了起来,“刚才被个混账打了,正找呢。”
封凰笑着说,“我刚才看见一个老头个女童慌慌张张的跑到一个巷子里,你可是在寻他们?”
那刘公子忙道:“就是他们那没眼睛的畜生,还麻烦世子殿下带我去捉拿他们,否则我这口气可咽不下去。”
封凰的眼睛在灯火阑珊的街道上有些隐晦不明。“好,你随我走。”
这刘公子心内也是个没有成算的,他以前只羡慕封凰有高贵的身份和不俗的人品,一心想要和他交朋友,可无奈封凰一直对他冷淡,便是他有意讨好,人家都不屑一顾。
没想到南安王世子今日愿意帮他的忙,不由得心下大喜,连头上的伤口都忘了疼了,“那便劳烦世子殿下了。”
说完便追着封凰的身影往漆黑狭长的巷子里走去。
然而住走了一会子的工夫,这位刘公子便有些怕了,“世子,他们真得躲在这里吗?瞧着这里道不像是有人经过的样子。”
封凰那极美的眼睛在月光下有无尽的杀意,“就在那竹筐后面,不信的话,你去瞧瞧,便知晓真假。”
“我又不是傻子,难道还怀疑世子殿下的话不成?”他说完便往走到那不远处的竹筐后面,然后用脚踢了踢。
“怎么——”他的话还未说完,一把锋利的匕首早已从他的后背上插过来,他连哀嚎都来不及,一下子栽道在地上,竟没有了气息。
刚才还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竟在片刻间死于非命。
待封凰从巷子里出来,却见刘家的小厮们正到处的找着他们家的大少爷。他随手将怀里凶神恶煞的面具找出来,盖在自己的脸上。
可封凰找遍了街道,却依旧不见虞折烟的半分身影,他只觉得一阵紧张,只奔着南安王府而去,莫不是她寻不见自己便回去了。
虞折烟被牵着,竟然出了城,来到了一间破庙里才停住了脚步。
那破庙也不知道多久没人来上过香了,桌子上都厚厚的一层灰,连那佛祖的石像上都是蜘蛛网。
她累的双腿直打颤,一屁股坐在蒲团上,然后大口的穿着粗气,“封凰,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她见屋内一片漆黑,忙将桌案上烧了一半的蜡烛点上,伴随着颤颤巍巍的光。她赫然发现她面前站着的人,那狐裘下面竟是一袭黑衣。
封凰明明穿的是白衫的,因为她还记得他给她暖脚的时候,她还在上面留下了一些黑印子。
“你到底是谁??”虞折烟随手抓起了一个香炉,死死的攥在手里,“你不是封凰。”
“你现在才发现我不是你的夫君是不是太晚了?”只见他面前的男人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那炯炯逼人,赫然不可直视的眼睛。
他的影子投在寺庙的凹凸不平的石砖地上,长长的阴影似乎将一切笼罩。
“是你。”虞折烟迎上他冰冷的目光,并不闪避,“冬琅。”
顾玠的眼睛审视着她脸上的表情,然后不经意间落在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之上。四目凝对之下,他眼底皆是戾气。
“凭你也配叫我冬琅。”顾玠的声音里带着暴怒,“不知世子妃可有什么遗言吗?说不定我心里一软,还能帮你告诉你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