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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澈手掌一震,贯穿他掌心的紫剑顿时脱出,落入
了他的另一只手中。
范轻舟抬手,曲张的五指剧烈战栗,掌心血肉外翻,混合着崩裂的碎骨。
他猛的抬头看向云澈,瑟缩的瞳孔中,他看到自己的紫剑竟已被对方抓在了手中,这对御剑之人而言,是何等的挫败与耻辱。但他此刻心间,却唯有宛若万重惊澜的无尽骇然。
“你……究竟是谁!”
他再次吼道。此刻,他绝不相信对方只是一个刚刚完成突破的三级神主,必然……是一个修为高到他没有资格探知的老怪物!
“呵!”云澈淡淡冷笑,那目光嘲讽而蔑视,如睥卑怜的蝼蚁……也让范轻舟更是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好在你还只是个准骑士,若你当真成为了正式的深渊骑士,以你今日的行径,‘深渊骑士’四个字都要因你而染上脏污。你猜,到时候最不能容你的,会是谁呢?”
云澈之语对范轻舟而言无疑字字剜心,他轻佻的抬起手中紫剑,低眉讽笑:“或者,你可以继续试着灭口。”
“……”范轻舟的瞳孔一直在剧烈的扩张与收缩,始终都无法停止。
他不是个蠢人,相反,他性格极其的阴狠果决,又不乏冷醒,否则也不会如此果断的前来灭口。而他决定灭口的前提。是他有绝对的把握将对方,也将这个可能的隐患抹杀于无形无迹。
画彩璃可能的身份让他心惊,让他不敢去深想,也让他再无退路。
却做梦都想不到竟踢到了
一块如此的铁板。
一个能瞬息之间夺他之剑的人,他不会天真到认为自己还能灭口。
咯……咯咯……
牙齿被生生咬断的声音从范轻舟唇间溢出,他的脚步开始后退,后退三步之后,他忽然眼神一沉,随着周围暴风席卷,他已是暴窜而去,身形转瞬消失于茫茫雾海之中。
竟是直接逃了。
云澈没有追赶,毕竟……何必追赶一个死人呢?
“呼……”
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而这口气仿佛一下子泄尽了他所有的元气,整个人直接软下,半跪在地。
“啊!”画彩璃一声轻吟,连忙瞬身过来:“你……你没事吗?”
她看到了云澈泛白的脸色,看到了他鲜血淋淋的手掌,内心晃过一抹痛意。
先前受了那么重的伤,又在伤重状态下突破,方才的力量和姿态,明显是强撑起来的……她如是想着,下意识的想去将他扶起,但玉指临近之时,又连忙收回。
“放心,我好的很,只是有些虚而已。”云澈浑不在意的一笑,然后缓缓的坐定,右手覆上那只被血迹染红的手掌:“好在将他吓退了。”
“你……为什么要用手去抓他的剑。”画彩璃的目光不断地触碰向那只为护她而被紫剑贯穿的手掌,衣上蔓开的血色也是那般的灼目:“你明明可以……”
“如果只是将他撞开,你必被余力所伤。”云澈微笑着道,脸上看不到任何的痛楚之态:“仓皇之下,只
能如此了。”
“……”画彩璃启了启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因为从小到大,她从未遭遇过这般情境,更从未有过此刻这般……陌生莫名的思绪。
云澈再次缓吐一口气,道:“可否劳烦仙子姐姐继续守护我小段时间,很快就好。”
“好。”画彩璃没有任何犹疑的点头,她退后几步,重新在云澈周围布下一个结界。
只是相比于先前,她的动作带着轻微的凌乱,目光也似乎带着几分难解的懵然。
像是在某一个刹那,心魂中某一个她从不知存在的部位被无声触动。
黎娑默然看着一切……尝试着理解云澈一切虚假表象下的用意。
身负大道浮屠诀,云澈每次突破完成,周身伤势都会痊愈,更不可能虚弱。
且以云澈躯体的强横程度,他的手掌想被范轻舟之剑贯穿可谓极其之难。
难不在范轻舟,而是云澈必须在自身力量、被刺部位以及角度上的完美配合。
这类幼稚到让人难解的举动,真的会有什么作用?
…………
…………
范轻舟身若奔雷,那狂躁的雷鸣之音惊起阵阵渊兽的嘶吼,他的速度却是丝毫不减。
因为,他必须尽快找到自己的靠山,于最短时间内折返灭口。否则雾海茫茫,对方一片远离,便再难找寻。
好在,他带起的奔雷之音惊动的不仅是玄兽,还有深渊骑士。
轰!
范轻舟狂奔中的身形狠狠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屏障之上,一个强
大的半神,竟被这面屏障狠狠撞翻出去,直栽落至数里之外,落地之时,连身上的雷光都被完全震溃。
全身骨骼仿佛已全部散架,范轻舟嘶吟着起身,一抬头,便看到了一双平淡而威沉的眼睛。
他一身银甲,身材中等,但立于范轻舟面前,却如矗起了一座高不见顶的擎天巨岳,让范轻舟瞬间屏息。
他本欲站起的身躯顿时俯下,无比恭敬的屈膝而礼,然后目光一扫四周,确认没有他人在侧后,他仓惶跪地前扑,一把抓住男子的衣角:“十三叔,救我,你一定要救我!”
“你在做什么!?”
银甲男子却是一脚将他踢开,声音冷寒彻骨:“欲为深渊骑士,当时时事事沉着冷醒,不惶不肆,你却造出如此动静,姿态更如丧家之犬,你可还记得自己此次身入雾海的目的?”
“还有!我是你此次雾海考核的监督者,不是什么十三叔!”
他眉头紧凝,满目的失望与警告。
“我明白。”范轻舟狠狠吸了一口气,快速让自己的神色变得郑重,然后再次跪倒在银甲男子身前:“但我此次当真遇到大麻烦,若十三叔不肯相救,我怕是……再无望成为深渊骑士。”
“……”银甲男子本就紧锁的眉头再度沉下一分,却没有将他踹开,冷冷到:“说。”
范轻舟暗松一口气,他刚要开口……却忽然遍体一寒。
因为眼前男子不知看到了什么,眼神倏的变
了。
他衣领一紧,在彻底的窒息之中,已被银甲男子锁着喉咙拎了起来:“你身上的剑伤哪来的?哪来的!!”
银甲男子瞳孔在放大,竟分明透着惊恐。
就连声音也陡然变得嘶哑。
锁着他喉咙的手掌也明显在发颤,
范轻舟不敢挣扎,而银甲男子的反应,更是让他心魂一下子沉入谷底。
“你所说的麻烦,莫非就是……”银甲男子眉角在抽搐,每说一个字,眼神都会变得更为阴戾一分:“在你身上留下剑伤的人?”
“……”范轻舟无法出声,唯有眼神变得更加恐惧。因为银甲男子的神情,意味着对方是连他都要深深忌惮之人。
试图夺人渊晶,纵然传出,也只是个污点。
但恶念就如滚雪球……直至失控到即将将他自身埋葬。
叮!
一声微鸣,如针落镜湖。
他手中的范轻舟不见了。
脖颈艰难的转动……十丈之外,范轻舟的躯体安静的瘫在那里,没有声息,没有血迹。
唯有一抹淡淡的剑芒无声而散。
扑通!
银甲男子单膝跪地,郑重而拜:“深渊骑士范铖,恭迎剑仙尊驾!范轻舟品行不端,信念有秽,已无资格成为净土之骑士。今得剑仙前辈屈尊亲手予以惩戒,是其毕生大幸。”
身为近侍于万道神官的深渊骑士,范铖一眼便识出范轻舟的剑伤是璃云剑所留。
而璃云剑,被万道神官亲手交予剑仙画清影,以赐予早就对它目光恋恋的画彩
璃。
那一刻他便知,范轻舟已是死定了,谁也保不住。
剑仙画清影,世人眼中的天外之仙,不染凡尘,不触凡世恩怨。
但,只要层面足够高,便会知道。一旦涉及画彩璃,这个世外剑仙便会成为一个偏执的疯子。
对画彩璃的愧,对自己的恨……
万道神官曾经念过,画清影的余生,或许都是为……也只是为画彩璃而活。
若范轻舟招惹的是画清影,画清影或许都不屑杀他。
但招惹画彩璃,一万条命都不够他死!
范铖的声音很快被灰雾吞没,许久,却无人回应。
范铖却是依旧头颅深垂,呈再恭敬不过的跪拜之姿,一动不动。
就这样过去了足足半个时辰,他才小心翼翼的起身,然后放轻脚步,安静远离,别说带走范轻舟,连他的尸身都未敢看去一眼。
他甚至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绝无胆量去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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