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的启夏殿同样巨大,同样是长宽一百多米的大房间。不过没有朝堂和龙椅,而是几百张方形案桌围成一个大椭圆圈,天花板挂着各种我没见过的灯具。
皇帝朱照天和皇后赵仪姝坐在最北边那张桌子上,皇帝说:“免礼了。大喜的日子,大家不要顾忌,尽情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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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储朱鸿风站在中间,开始主持婚礼,吵吵嚷嚷地说了一堆废话之后,最后终于说:“最后——新郎新娘!”
一身白色西装的十皇子朱鸿思和一身红色绸缎的新娘东方明月出现在远远的门口。
所有人都伸长脖子望着他们。
朱鸿思身材挺拔,是所有皇子中最高的,至少一米八五。合体的西装显得他的体型更加俊美,乌黑的长发拢在脑后,坚毅干净的脸庞微微抬起,看起来不似人间之物。
东方明月一袭红衣,头戴刺绣龙纹凤纹的红盖头,身材也差不多是皇宫内女孩子最高的,有一米七五上下。她由朱鸿思搀扶着,他们走在从门口通往皇帝的道上。她身体玲珑有致,甚至显得有些夸张,丝绸衣服绷得紧紧的。
他们来到了皇帝皇后面前。
朱鸿思掀开了新娘的红盖头。
皇宫上下一阵惊讶声。
甚至包括我。
我已经见过东方明月几个月了。我第一次见她已经惊讶于她的美丽了,但那时她从不施妆;即使那时她从不施妆,她都美得不似凡人;而今她是新娘妆,我敢说,即使是天堂的仙女,也会由衷妒忌她的美艳。
如果美是一种信仰,那么东方明月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绝对正确的、原初和最终的、永世不变的信仰。信仰来源于神迹,而现在,神迹就由神展现在我们眼前,不容置疑的神迹就展现在皇宫的中央,展现在皇帝皇后的眼前,展现在众多皇亲国戚、朝廷重臣的眼前。当万物寂灭的时候,当神不再存续的时候,你会仍然记得那个神迹,你会仍然坚持你的信仰。
一人一生有一瞬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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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一阵悸动,心脏突然疼了下,就像针刺一样。
我不确定这是什么东西。
上次这种心悸的感觉,还是七八年前,刚上学的时候。
那时我已经十二三岁了,才第一次上学,而县里的大户人家都是八九岁就上学的。我第一次站在教室的门口,对里面的任何东西都没有概念,我不知道教室、黑板、粉笔、座位、值日、教鞭、课本、文具、同桌等等——我知道它们,但从没见过它们——这些概念对我来说就像外世界的东西,而对那些县里大户的人来说就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东西。
老师让我去坐,教室的空位很多,但去一个,旁边人说一次“走开”,我一直走到最后,最后一个书桌上的一个女孩说:“你可以坐这。”
我觉得她一定是我命中的女神。
她给了我讲了很多东西,帮了我好大的帮。
不经意间,我收获了我的爱情。我甚至会偷偷假装无意地碰下她的手。我无时不刻不在想她,想象了无数我们以后的情形。她是我的唯一的朋友,我想我也是她最好的朋友,嗯,是我想。
直到我偶然发现她在放学后经常和某些大户人家的同学在拉上窗帘的教室里干些什么。
这时我才发现,原来爱情是双方的。你爱她,这是可能的;她爱你,这也是可能的;你又爱她,她又爱你,这就是不可能的。这话的意思是:爱情就是连续中两次彩票,而这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无论怎样,我依然喜欢她。
我很想说我或者我们干过什么印象深刻的事,但事实是,什么都没,不要说“印象深刻的事”,简直是连“事”都没有。
某件事发生后,我必须退学走人。
我对她说,我走了,可能永远回不来了。
她说,嗯。
然后就和旁边的人说笑。
我对着她,看着她的侧脸,从朝阳,一直看到夕阳。
然后我就走了。
以后的日子我经常想起她,做着做着事情就发呆,想她。直到某天我发现赵星月也长大了,很漂亮。某天我想起,我已经很久不想我的女同桌了。我感到可耻,我背叛了我的爱情。如果爱情不是纯粹的,那爱情有什么意义?别人背叛我是一回事,我背叛别人是另一回事!我能背叛我第一个爱情,我肯定会背叛我第二个爱情。事实上“第二个爱情”本身就是可笑的概念,好比“方的圆”一样。
天!现在我已经忘了她的名字,她的音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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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心悸的感觉和现在这种心悸的感觉很相似。
这是不可能的。
我和东方明月没有任何关系。
现在,所有人都注视着新娘。
连皇帝和皇后都呆着看她。
她似乎害羞得脸红了。我不确定是真的脸红了,因为她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这种聪明的女孩子,装淑女的时候会比淑女还淑女。
皇帝赐酒。
新郎新娘饮交杯酒。他们一饮而尽。
朱鸿思携东方明月敬酒。
从皇帝皇后开始,再是皇亲国戚,包括皇弟照定王爷、皇妹照婉郡主、皇储朱鸿华夫妇、王储朱鸿风夫妇。然后是朱鸿思的正妻和妃子们,那四个女孩子都是大士族的嫡长女,她们相互敬酒,看起来蛮和谐的样子,嗯,看起来。
朱鸿思看着东方明月喝了不少酒,想要替她代饮,不过她微笑着轻轻推开她。我知道她酒量相当好,在东方家府大概就仅次于她大哥和我了,她大哥是个酒鬼,而我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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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见过皇族后,庆典开始。
宫女擂鼓,歌姬和艺人开始跳舞,各种活动开始。
皇帝皇后、皇亲国戚、朝廷百官开始吃喝说笑。
气氛热起来。
好多公主拥着东方明月,一起说说笑笑;好多皇子盯着她看,不顾身边皇子妃的嫉妒眼神。
我能看见,东方明月得意地瞥了我一眼,带着得意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