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自然连村长乡长都不放在眼里。
赵家庄有十几户兵户,平时作威作福,干尽坏事。
赵大壮也不过二十岁,我和他小时候还打过架呢,而现在,他孩子都满地跑了,而且听说还给不少乡亲戴了绿帽子。
赵大壮带人走过来,喊着:“干什么呢!”
他嘿嘿笑着,走进人群。黑色的皮靴踏进泥水,溅在别人裤子上,皮靴又抬起来,溅了自己一屁股泥。
他一拳推开路上的人,一脚踢翻一桶牛奶,拿起另一桶牛奶中的舀子,咕嘟咕嘟喝开来。
白色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下,流过稀疏的胡子,流过黄色的军服,最后滴在雪地上。积雪立即凹陷下去,冒出热气。
他说:“一点不甜。”
他虎着眼对赵大阔说:“喂,养牛的,给我去拿白糖。”
白糖是非常昂贵的奢饰品,甜菜做的,先熬成黑色的粗糖,再提纯成白色的精糖,工序繁杂,简直是沙中淘金。我不明白反正都是吃,要这么精致干什么,吃啥不是拉一样的屎。我没吃过白糖。
赵大阔惶恐地说:“壮哥,好的。”一溜烟去他家了。
-
-
大家都不说话。
赵大壮斜着眼看着我们,然后他的眼就直了。
他指着狗不理:“这妹子是谁,怎么一直没注意?”
他朝她走去。
狗剩儿站在他们中间,对着赵大壮,后面是狗不理。
他妹妹害怕地拉着她哥哥的衣角。
狗剩儿:“我妹妹。”
赵大壮:“我看看怎么了。”
他伸手,手越过狗剩儿的肩膀,摸向狗不理的脸。
狗剩儿往后退,挡着赵大壮。
赵大壮怎么也摸不到妹子,气得一把抓住狗剩儿的脖领子。
这时候赵大阔回来了。
他说:“壮哥,糖来了,你看。”
赵大壮不理赵大阔,抓着狗剩儿要揍他。
赵大阔又说:“但是我不能给你啊,因为太贵了,我们过年还要用。”
赵大壮转过头:“你说啥?”
赵大阔:“这是我们家的白糖,我们年夜饭要做点心啊。”
赵大壮:“少说废话,给我。”
赵大阔:“就不给,扔了也不给你。”说完,直接把一罐白糖倒掉了!白沙沙的糖堆在雪地上,浮在上面。
“你傻啊?”赵大壮一拳打在赵大阔鼻子上,血立即喷出来,喷在下面,落在糖上,黏在一起,卷在一起。
完了,上好的白糖都浪费了。
他揪住赵大阔还要打。
我们的人想去劝架,但他们的人又拦住我们。
该我出马了!这事还是我出马才行!谁让我最聪明最负责呢!
我说:“啊快看,赵大阔你爹和村长一起吃饭回来了呢。”
大阔家有钱,村长家有权,就算赵大壮他爹也要给他们面子,何况赵大壮这小崽子!
赵大阔立即对着院子外喊:“赵三爷,爹,你们来看看!”
赵大壮惊慌地说:“哪呢哪呢?”他也不管看到没看到,直接快步一溜烟走了。
……
我叹了口气说:“小兵崽子越来越凶了,没人管就是不行。”
我瞥见狗不理哀怨地看了我一眼。
于是大家散了。
-
-
我回到家里。
新年,我们家在热闹的村里一点也不热闹,只有两个人在冷寂的屋里干坐着。我家是祖辈单传,而且娘又死得早。
没事可干,很是无聊,于是没话找话说。还好,爹的酒喝光了,清醒的爹还是很好说话的,虽然都是些扯淡的话。
爹说做人啊要知足,我说知足个屁我们家这么倒霉。
爹说我们单传是幸运,我说如果我们家幸运就会像其他人家一样孩子多得要送人。
爹说我们独苗因为我们行业特别,我说我们生不下孩子因为臭气熏死了精子和卵子,臭气又让婴孩夭亡,对了,还有娘,她肯定也是因为这样才得病死的。
对于娘,我只记得一个名字,只有模糊的身影和模糊的音容,甚至不能确定是梦境还是现实。
娘在我十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奇怪的是,一切事情都记得很清楚,唯独娘这事却记不太清……
说起这事,周围突然安静了,尤其是在鞭炮声声的喜悦时刻。
爹听到我提起娘,沉默了。
突然,喧哗声起,就像鞭炮扔进火药库。
想起一句词——“风乍起,吹皱一池水。”我的心再也平静不下来。
赵三爷的小儿子,东方荣,回家了——准确地说,衣锦还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