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題是写证明的人有点画蛇添足,在年月日的落款之后,居然还写着“即日,十五点三十分签发”,这问題就大了,现在是下午十六点二十二分,从省城到滨海距离四百多公里,沒有高速公路,乘车需要十二个小时以上,即使是坐飞机,七转八转的也要三个小时,就是开着直升飞机,也不可能在五十二分钟内从省城赶到滨海,稍加推理便可得出判断,要么是写错了,要么是到滨海以后才填上去的。
本该严肃的证明上有三处毛病,可谓漏洞百出,向天亮有权拒绝缴枪。
客厅里的气氛,不但尴尬,而且凝重,敏感的人或许还能嗅出一丝紧张的味道。
紧张是有道理的,向天亮的西装敞开着,白衬衣边的黑皮带上,就插着那把将要被收走的五四式手枪,而且沒有枪套,就那么随便的插着,完全是随时能拨枪的姿势,更要命的是,向天亮的枪是开着保险的,让人见了不紧张都不行。
更让人难以相信的是,客厅里的四个人,从进门到现在,居然谁都沒有开口说话,应该开口的余中豪沒有说话,那两位副处长本來就是陪衬,不说话算是正常,而向天亮根本就不想说话。
此时无声胜有声,大家心照不宣,语言交流显得太过多余。
余中豪的眉头皱了起來,他转身出了客厅,旁边的两位副处长也跟出了客厅。
三个人在门外商量,向天亮一个人偷着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拿狗日的余中豪玩玩,也是挺有意思的事。
反正要“进去”了,玩一把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余中豪三人商量了十多分钟,才陆续回到了客厅。
不开口说话是不行了。
“对不起,向天亮同志,这是我们工作上的失误,我向你道歉。”
向天亮瞅了余中豪一眼,“一位伟人说过,道歉是人性最虚伪和无耻的表现,比**们的腰带还不值钱。”
顿了顿,向天亮又补了两句,“顺便提一下,那个伟人就是我向天亮。”
余中豪差点为之气结,但他得忍着,向天亮现在还是同志,对同志总归要客气一点的。
“我们商量一下,你看可否这样,你先交枪,我们再把相关手续补上,你看行不行?”
“按规定办。”
“要不我让省厅发一份传真过來?”
“按规定办。”
“那么,你交枪,我写个收条。”
“按规定办。”
“那么,你说怎么办呢?”
“按规定办。”
余中豪忍着怒火,无奈的笑了笑,“向天亮同志,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请你配合一点好不好?”
向天亮不慌不忙,还是那句话,“按规定办。”
还真得忍着,向天亮腰间插着的枪,连余中豪都要怵上三分。
只能是各退一步的妥协,先带人,后缴枪,先连人带枪把向天亮从家里弄走。
“好吧。”余中豪挥了挥手。
从门外走进來两个人,自称是市纪委的,都在三十岁左右,面色如霜,其中一个宣读了市纪委关于向天亮配合调查的决定。
这就是双规,在规定的时间和规定的地点,向组织交待自己的问題。
同邵三河和向天亮一样,给向天亮的“规定”地点,也在南河县武装部招待所。
但向天亮的“待遇”大不一样,前有警车开道,后有武警押送,前前后后,五辆警车,全副武装,荷枪实弹,可谓是如临大敌,浩浩荡荡。
就因为向天亮身上带着一把枪,一把神出鬼沒的枪。
从滨海县到南河县,坐在向天亮身边的余中豪,脸上是苦笑连连,这哪里是被双规的人,这阵势简直比省公安厅江云龙的出行还要气派一倍。
更让余中豪恼怒的是,要收缴向天亮的枪,他还得打电话到省厅,让省厅的人再送一份向天亮“认可”的收枪证明來,最快的速度也要十个小时。
他担心的是这十个小时内,向天亮会不会“闹事”,这小子什么事都敢做,难保不整出什么动静來,要知道,让余中豪负责押送向天亮的任务,是省委领导点的将,江云龙厅长也有过特别交待,真要是出了问題,余中豪是吃不了兜着走。
余中豪瞅了瞅身旁的向天亮,这家伙,摊上这种事,一路上又这么颠颇,居然还睡着了。
熟悉的人,却是陌生的感觉,余中豪觉得自己对向天亮的了解太肤浅了。
警车上,前排两人,后排三人,余中豪坐在左边,向天亮被夹在后座的中间。
咬了咬牙,余中豪暗暗的吸了一口气,右肩一动,右掌闪电般的朝向天亮的腰间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