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果真钻进了热腾腾的蒸笼里,浑身的毛孔都发酵开来,痛快地呼吸,然后逐渐膨胀。
再然后,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进来,一把捉住了自己,也不嫌烫,揉吧揉吧囫囵吞进肚子里。
里面黑心黑肝黑肺,咕嘟咕嘟冒着坏水儿。
醒来以后,一身的汗,果真见轻。剩下的药,诺雅乖乖喝了两副,其他的都偷着倒掉了,成全了十剂汤的英名,然后彻底痊愈。
诺雅有了十公主做靠山,在府里的日子又变得好起来。那些见风使舵的下人见了她,不再背后指指点点,而是恭谨地对她请安。
谁也不知道,一个青楼里面出来的厨娘,怎么就能抱上了十公主的大腿?得二皇子偏袒?如此一来,将军府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势,而林诺雅有皇家靠山,得九爷恩宠,吃香喝辣,明显略胜一筹。
纪婆子没事不再四处乱跑,张家长李家短地闲聊,大多数时间还是留在一念堂的院子里,伺候诺雅格外殷勤。
这些改变对于诺雅来说无所谓,她依旧是三饱一个倒,吃饭睡觉遛泡泡,当然,她活动的范围从一念堂四周有幸扩展,可以到花园里面走走。
桔梗在她病情彻底好转以后,才旧事重提,暗中告诉她:十公主过来那日出事的时候,暮四正蒙头睡得昏天黑地,压根就没有觉察动静。朝三是发现不见了泡泡,所以冒着雪出去寻找去了。纪婆子遇到了以前一起共事的老姐妹,鸡毛蒜皮的事儿多言了几句。
这些都是桔梗旁敲侧击问来的,谁都可疑,谁都有理,就是不能百分百确定。
诺雅心里是有怀疑的人,有心试探一二,偏生那几日,秦宠儿对诺雅有了忌惮,不敢再暗中做什么手脚,而且还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唯恐诺雅一个“不小心”,犯了什么重大的过错,连累自己受罚。如此一来,也就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循。
外面的人虎视眈眈,费尽心机地想要找自己的把柄。左右一念堂也不是铜墙铁壁,就算是踢走一个,再来的也未必就是忠心耿耿,没有可乘之机的。如今她已经露出马脚,自己小心提防,应该也比敌暗我明要好。所以后来也就拖延下去,不了了之了。
那些时日,府里格外安生。大家都很忙,除了林诺雅。
她再次见到百里九,是在半月以后。
她正在花园里面遛泡泡,许久不曾露面的百里九,突然莅临一念堂。桔梗风风火火地来找她,说是九爷来了,就在她的房间里等着。
诺雅不急不慌地带着泡泡围绕着花园转了半个圈,方才磨磨蹭蹭地折返回去。
屋门大敞,诺雅撩开棉帘儿,百里九正翘腿坐在桌前,手里拿着她昨日心血来潮,做的几个蛋壳娃娃,诺雅进来都浑然未觉察。
这几个娃娃诺雅是仿照着一念堂里的几个人的样子做的,将鸡蛋打开一点小口,把里面的蛋液控干净,然后一点一点装进了小米。又用油面捏出各种各样的发髻将小孔堵严了,唯独不擅丹青,只哆嗦着画了一个娃娃的眉眼,就感觉有点惨不忍睹,罢了手。
百里九的手也笨,但是看到鸡蛋娃娃有趣,忍不住手痒,提起一旁的毛笔,将仿照朝三样子的那一个眉眼细笔勾勒。
朝三就站在他的身前,俯下身子,对着他的拙劣手艺大惊小怪地连声夸赞,她精心描摹过的眉眼经过百里九的手,扭曲变了模样。
“九爷您太坏了,婢子哪里有这样丑?”朝三跺脚娇嗔,声音甜得齁人。
百里九瞥一眼朝三,再将蛋壳拿远一些,眯着眼睛对比端详:“我觉得挺像的。”
朝三用帕子掩着唇笑:“嘴巴那样大!”
百里九自顾叹一口气:“好像是没有你漂亮。”
“是吗?”她暗自窃喜,羞涩地垂下头:“九爷果真这样觉得吗?”
“嗯,你的发髻好像更漂亮一些,她捏得有点歪了。”百里九一本正经道。
“讨厌!”
朝三从他手里一把抢过蛋壳娃娃,扭身就看到了正斜倚着门框看戏的诺雅,手里一哆嗦,蛋壳娃娃掉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她慌忙弯腰捡起来,攥在手里,低着头,小碎步地逃出门去。
“我好像打搅了九爷的雅兴。”诺雅不冷不热地道。
“你在吃醋?”百里九笑着问,紧盯着她的眸子。
诺雅眨眼的功夫就换了笑脸,笑得碧波荡漾:“哪敢?九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是我们的荣幸。”
“可是我希望你能生气,那样你这话的可信度还要高一些。”
“就像那天在浮世阁那样哭天抢地地撒泼?”诺雅巧笑道:“妾身还有那样的胆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