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跟阿絮撞了个满怀,那小厮眼底满是戒备,好像她是妖怪,会吃了他的主子一般。
楚云轻冲他做了个鬼脸,阿絮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了出去。
“你这人……”
“不得无礼,阿絮。”沈镜衣呵斥一声,阿絮只能将幽怨咽回去,谁叫他家公子这般护着这个人。
阿絮坐下来替沈镜衣换蜡烛,不慎瞧见他手上渗出的血:“这是怎么回事,他做的?”
“是,楚兄替我看病,用了一些特殊的法子,来,照着这方子抓药。”沈镜衣将手里的方子递了过去。
阿絮愣了一下,嘟囔一句:“这简直胡闹嘛,这些药也没什么其他的,治个伤寒还差不多,公子您怎么这般信任他!?”
阿絮不满,却听到沈镜衣笑言,他缓步起身,走到窗前:“别小瞧了人家,楚公子所用为鬼门十三针,他若没点本事,怎么会身怀异宝?”
“是鬼门医手所传,十三根金针?”阿絮喜出望外,“他当真有?”
“是。”沈镜衣营运部一声。
阿絮激动地热泪盈眶,他抓着沈镜衣的袖子,半晌眼角有了泪痕:“咱们去鬼门没有遇见圣手,如今倒是让我们碰上了,公子这次咱们有救了,阿絮去跟老夫人报备。”
“先不许说出去,我不想给祖母希望又给她绝望。”沈镜衣道,“早些休息,明日随我入宫。”
屋内灯火摇曳,沈镜衣宽衣解带,手里捏着方才楚云轻留下的那张纸,纸上有清香,像是栀子的味道,闻了特别安心。
他的嘴角绽开一抹明媚的笑意,将那张纸死死的捏在手里。
……
这边楚云轻累及了,她趴在桌案上绘制什么。
纸上一只只黑漆漆的小虫踪影,有几只像是水蛭,楚云轻似乎有些不满意,她从前跟着组织一同去过热带雨林,当时队内有个特工体内被虫子寄生。
她的师父,也是第一代战医神话,用了一种虫子将那些寄生给勾出来。
楚云轻照着当时的记忆在回忆。
沈镜衣的情况多数也是这般,怕是进入心肺的不是病,而是虫子,她对沈镜衣知晓不多,有时候也有些讶异,这位沈公子怕不知是富商,更与皇家有很深的渊源。
她苦思冥想的时候,院外传来低沉的声音,像是巨兽在叫唤一样。
一声声,叫得人不得安眠。
声音是从后院传来的,楚云轻起身,蒙上脸,索性出了一遭门,潜入黑暗之中。
今日烈爷他们入店内,她可是瞧见那个黑色囚笼,里面关着一头通体雪白的兽,至于是什么,她不知晓,而此时,便是那只兽在呼唤。
黑暗中,同样有人在走动,楚云轻身子一僵,找了个地儿藏好。
“东西就在这儿了,来,搭把手。”
几道黑影就着囚车,刚要将那东西偷走,黑暗中一声厉喝:“什么人在那儿?”
阿烈起夜,听到雪狼在低低呼喊,他来查探是什么情况,谁曾想遇上几个毛贼。
“呵,连你烈爷也敢偷?”阿烈抡了斧头,朝着那边过去,他的腰间别着一根鞭子,啪地一声打在其中一人身上。
那几人身影鬼魅,速度很快,楚云轻暗自蹙眉,心下讶异,这几人好似有些面熟。
黑衣人与烈爷缠斗在一块,惊扰了不少人,楚云轻瞥见其中一人使的暗器,方才惊觉为什么那么熟悉,这是七王府里培养的暗影,怎么会跑这儿来偷东西?
她有些急了,可到底心向着凤晋衍,也不管什么情景,楚云轻一跃而起,剑一把挑开阿烈的鞭子,她与墨泠打了个照面,低声道。
“他几时干起这等子勾当了?”
那语气之中,满是鄙夷之色。
墨泠脚下一滑,差点连心脏都吓出来了,他结巴地回了一句:“王……王……”
“王个屁,没本事还来偷东西,你们找好机会撤,这队伍可不是寻常商贾。”楚云轻嘱咐了一句,便帮着对付起来。
凤晋衍的暗影很厉害,可沈镜衣这群下属可不是吃素的,尤其队伍里那几个身着胡服的人,更是可怕地很,她是害怕凤晋衍吃亏,才给墨泠打了掩护。
那几人听到号令,忙隐入黑暗之中,墨泠焦灼,担心楚云轻。
“您怎么办?”
若是就这样回去,免不了受罚,若是王妃娘娘出事,他们几个也没脸活着。
楚云轻冷声道:“什么时候需要你替我打算,我可早死个十次八次,回去告诉凤晋衍,别来找我!”
“您何必呢?”墨泠嘟囔一句,话到嘴边不敢说。
自从王妃娘娘离家出走,他家王爷茶不思饭不想,睡觉不安生,往往待在那儿一发呆就是一夜,满桌菜肴,拿起筷子就放下,吃也不吃一口。
就跟得了相思病似的。
整日里只知道在那个还没有废弃的婚房里头发呆。
墨泠是真的害怕他家王爷会变傻,可他不敢说,凤晋衍不许说,他哪有胆子。
“还不快走!”她寒声,也不想拖沓下去,提着墨泠的衣领子,没入黑暗之中。
阿烈眸色阴沉,视线落在那两道消失不见的身影上,很是诡异这般出神入化的本领,绝对在他之上,他们完全可以联手反杀,为什么要逃走?
“出什么事情了?”
沈镜衣聪明赶了过来,问道。
阿烈摇头:“有人打这雪狼的主意,不过人已经走了,今夜属下在这儿守着吧,毕竟是要送给太后的礼物,若是出了差错,咱们担待不起。”
“好。”沈镜衣没有多说什么,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那股清香,就跟栀子一般。
……
楚云轻提留着墨泠的衣领子,咬牙:“凤晋衍混这么惨,需要偷一个商贾之物?”
“娘娘您不知,那不是寻常东西,是雪狼。”墨泠解释一句,早该脚底抹油,可偏偏被楚云轻抓着了,这哪里逃得走啊。
他欲哭无泪。
“雪狼有什么稀奇?”
“这种狼,世上稀缺,是隐族圣女所饲养,传闻可通阴阳,也不知道这沈家公子哪里得来,沈家要送给太后当做礼物,就跟您当时被迫冥婚是一样的。”
墨泠提醒一句,楚云轻当初冥婚作为阴嫁女,是为媒介,用来给凤晋衍招魂,而如今这雪狼是一模一样的效用。
“我知晓了,原来是这般。”她轻声道,摩挲着手背,心底想了许久。
太后一心一意想要复活凤晋衍,按理来说,他们该是一路的,可是凤晋衍却不想太后这样做。
墨泠又多嘴了一句:“其实人死哪里能复生,招魂回来的,多数就是傀儡了,属下早前可是见识过的,招魂回来的人,多数成了六亲不认,只认将其复活之人,像咱们王爷,往后成了只会杀人的工具,怕是连王妃您也不认得。”
“是这样吗?”楚云轻算是清楚了,难怪凤晋衍要阻止这雪狼入宫,可他这般偷不觉得目标太大么。
她抓了抓下巴,思索了半晌,这男人什么时候这么笨了?
“王妃,属下可以走了吗?”
墨泠只想着快些溜走,不能继续再留着,不然他会忍不住把自家主子过得凄惨无比的生活,添油加醋告诉她了。
楚云轻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而此时藏在暗处的某人,目光灼灼,凤晋衍视线一刻不曾离开过楚云轻,这该死的女人在外头是畅快了。
怎么一点儿都没有想起他呢?
凤晋衍的目光追随着那丫头,心底不是味儿,从楚云轻离开那一刻起,凤晋衍便已经想清楚了。
对于楚云轻,他,势在必得!
他只是不清楚这小猫儿的心思,而如今沈镜衣的出现,给了他浓浓的威胁,凤晋衍才不会撒手真的让她离家出走了。
他会好好看着她!
……
楚云轻对墨泠不感兴趣,但对那只雪狼倒是有几分感兴趣,楚云轻回去客栈,又换了一身衣服,这大半夜折腾地很,他佯装是起夜去了一趟后院。
阿烈守在一侧,看到楚云轻来了也只是笑笑。
“这怕不是野兽吧,大晚上还叫唤?”楚云轻凑近了一步。好奇无比。
阿烈愣了一下:“大半夜的,小楚兄弟怎么还不睡呢?”
“被吵得睡不着,这怕不是一只狼吧,这声音,跟我在漠北听到的很像呢。”楚云轻旁敲侧击,她以为阿烈会隐瞒,可谁知道,阿烈亲自将那黑布给她掀开。
阿烈说这世上,还没有多少人能见到这般雪狼。
通体雪白,唯独一双眼睛是鬼魅的紫色,看着像是狐狸,又像是狼。
雪狼眼神很是警惕,眼底还有一丝傲慢。
被关了这么久,也不减半分野性,他们靠近的时候,雪狼龇牙咧嘴,一副要撕咬的表情。
“瞧见了吧,小楚兄弟,大开眼界吧,我们也是偶然所得,要敬献给大夏太后。”阿烈轻声道,将那黑布放下来。
楚云轻听到雪狼一声委屈的叫声,它拿着爪子在那儿挠着,好像在宣泄心底的不满似的。
“是挺奇特的,像是一只狐狸,不过这般凶兽送给太后似乎不妥吧?”
楚云轻也不睡,跟着阿烈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阿烈说这是曾经的隐族圣女所饲养的雪狼,后来几经辗转到了他们手里。
“隐族,就是那个可御兽的神族,不过没有外界传闻那么神秘,我家老爷有一任姨娘也是隐族人,我有幸见过。”阿烈轻声道。
楚云轻来了兴致,她凝声:“隐族之人,与寻常人生得有什么区别吗?”
“并没有,只有圣女才有琥珀雪瞳,其余之人除却御兽能力,几乎没有差别,老爷待姨娘可好了,可惜姨娘福薄,也就活了没几年就去世了。”
阿烈轻声道,说这些话不能在沈镜衣面前说,也就喝的多了跟楚云轻调侃一下。
她呆愣在原地,又听到隐族二字,心底不免有些奇怪的感觉。
阿烈继续说:“其实说起这些能力,在南疆,那些蛊女也厉害,能御虫,传闻有一种蛊吃下去,会让对方对自己死心塌地,对了还有药人,有恐怖的地儿将活人自小浸泡在药里头,慢慢调制,变成只听主人号令的药人。“
“小楚兄弟,你觉着冷不冷?”阿烈故意压低嗓音,换做一种讲恐怖故事的办法,逗弄楚云轻。
凉风吹过,的确有些冷。
“是,好像比之前冷得多。”
她应了一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真的冷啊,阿烈起身:“传闻这种月圆之夜,会有女鬼勾魂,他们一般身穿红衣,披头散发,面色苍白,最喜欢对俊俏书生下手,小楚公子,你可要小心着点,莫要被女鬼勾了魂。”
身后有人轻轻拍了楚云轻一下。
“啊——”
她抖了一下,回过头便瞧见沈镜衣那张苍白的脸。
“怎么跟女鬼似的?”楚云轻错愕,沈镜衣愣了一下,他本就走路无声,也难怪这两人吓成这样,都是本事极强的,怎么就被一个子不语吓成这副模样。
沈镜衣笑着调侃:“两位都是七尺男儿,被所谓女鬼吓成这副模样,传出去不害臊吗?”
“主子,我这不是趁机想吓唬吓唬小楚兄弟嘛,瞧着这瘦弱身板,经不起女鬼折腾的。”阿烈尴尬地笑笑。
沈镜衣过来,径直朝着那黑布囚车过去,他掀开那块布,莫名被那布帘冻了一下。
雪狼躺在车里,慵懒地抬眸,扫了沈镜衣一眼,不理会。
可等到楚云轻过来的时候,他那双紫色的眼眸便睁开了。
冷……透彻的冷……
楚云轻愣了一下,伸手过去:“它好像结冰了!”
就在此时,雪狼眼眸落在楚云轻手上的雪魄珠串,它忽而嘶吼一声,伸出爪子一下子抓在楚云轻的手臂上。
她只是愣了一下,手腕便出了一道血痕:“你这小东西,倒是厉害,该不是会什么妖术蛊惑了我吧?”
楚云轻没有闪躲,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这雪狼抓伤了,那小兽不多言语,又蜷缩成了一团,变得异常慵懒,连搭理都不带搭理一下。
“你受伤了。”沈镜衣焦灼,提醒了一句。
楚云轻看着那泌出来的血,不慎在意:“无碍,只是瞧着这小东西生得别致,我先去处理一下伤口。”
“好,你多加小心一些,雪狼到底是野兽,怕是会带了毒。”沈镜衣满脸关切,楚云轻也不好继续留在这儿,她转身离去。
只留下两人,沈镜衣往前走了一步:“祖母到底为什么偏要我们将这雪狼送给太后呢?”
沈镜衣叹了口气,阿烈也跟着上前一步:“大抵是怕咱们在太后面前失了底气,毕竟公子此番要迎娶之人,是昭然公主。”
“她进京了吗?”沈镜衣问了一句,有些颓然,阿烈点头。
凤昭然亦是太后所出,只是自小因为命格冲撞,一直养在太和寺中,自小与皇族之人关系不太亲密。
此番奉旨入宫,是为了完成先皇遗愿,嫁予沈家长子沈镜衣为妻。
男人望着茫茫夜色,心底怪不是滋味儿,他一脚踏入黄土之人,本不该染指凤家儿女,可是祖母有言在先,若他当真做出悔婚之事,她会死在他的前头,要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沈镜衣心底郁结的很,阿烈怎么不知主子在想什么,他低声道:“兴许公子与昭然公主说开,她会理解您的,毕竟她自小不在宫里长大。”
“嗯。”沈镜衣应了一句,“把它看好了,切莫伤人,明日一早咱们便入宫,早些去,早些回。”
“是,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