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话不说,扶着萧徴站起来,两人搀扶着,朝那远处一点光亮走去。
一路上为了照顾萧徴的伤,走走停停。
再一次停歇下来的时候,萧徴问道,
“那些黑衣人为何会褪?既然目标是你,怎么我掉落下来,就退走了?你是不是听错了?”
“怎么看,他们的目标都是我。”
许晗想了想,犹豫道,
“我……不知道……”
萧徴挑眉,面色如常,没有再问。
半响,许晗还是道,
“那些杀手是秦楼杀手,你熟悉霍家的事情,知道霍家和秦楼杀手有什么关联吗?”
那个黑衣人首领一再的问她到底和霍家什么关系。
她能听出他那焦急的样子,不是为了找霍家报仇,而是激动的。
霍家满门忠烈,都是铮铮铁骨的男儿,不可能和秦楼有什么关系的。
可黑衣人首领激动的样子,让她又反思,是不是自己疏忽了。
见许晗没说话,仿佛是在苦思,萧徴道,
“想不明白就先不要想。”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霸气,“秦楼一直鬼鬼祟祟的,没有银子请不到的杀手,所以这些人和霍家英烈是不会有关系的。”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走了差不多半里地,离那光亮越来越近。
“快到了,你再坚持一下,出去就好了。”
萧徴‘嗯’了一声,朝前走去。
终于到了路的尽头,光亮照射进来的地方,他们看到一座石门,和刚刚许晗在路的那边见到相似的石门。
石门紧闭,他们看到的那丝微弱的亮光则是石门边上挂了两盏长明灯,看样子,这里经常会有人来。
许晗和萧徴终于看到对方的脸了,两人身上的衣服都湿哒哒的,头发也如乱草一般贴在头皮上。
萧徴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更是没有血色,想来是因为肩胛处的伤失血过多导致的。
许晗在石门边上看了许久,终于,在长明灯的石托下摸到了机关,她轻轻的转动一下,石门缓缓打开。
和那边的不一样,石门外面是一条长长的水道,想到刚刚的石滩边上是大山,大约,他们是在山腹里了。
许晗看了看萧徴身上的伤,道,
“要不你在这里等我,我先出去找人过来。”
萧徴看着她关切的脸色,反而笑起来,
“你慌什么,不过是小伤,游过去就是了。”
他的表情似乎看起来气定神闲的,丝毫没有半点不适。
她点点头,道,
“那我在前头带着你,我的水性比你好。”
萧徴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没试过,你怎知道你的水性比我好?”
怎么会不知道?许晗紧紧的抿着唇,话就那么差点冲口而出。
萧徴先下水,然后看着许晗,示意她下去。
这条水道看起来还是很长,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何处,许晗下水后,立刻闻到水里带着一股奇怪的腥味,幸好是夏日,如果是冬日,大约他们还没游出去就要先冻死了。
只是,这股腥味,让许晗有点作呕的感觉。
萧徴一直在她的身边,见她脸色苍白起来,低声道,“不要慌,朝前游就是,总能出去的。”
许晗没有慌,慢慢的萧徴游的越来越慢,懂水性和长距离泅水是不一样的,更何况萧徴身上还带着伤。
她上前,握着萧徴的手,带着他往前游。
“你不行了?”她问。
“还好,就是许久没游了,脚有些抽筋。”萧徴勉强的说道。
何止是脚抽筋,因为失血过多,这个时候他的四肢越来越无力,能感觉到热气从自己的身上散去。
许晗怕他脚抽的更厉害,刚刚在石门里头,她即使搀扶着萧徴那也是有些距离的,不敢靠近他。
能不将秘密暴露在萧徴面前,就不要暴露。
可这会,她顾不上了,她穿过他的手臂,搂着他往前游。
萧徴挣扎,“你这样带着我前行,很累的。”
他叹了口气,“刚刚是我逞强了,应该听你的在原地等你的。”
他能感觉到许晗有些吃力。
都这个时候了,再去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一往直前的朝前游了。
“你别说话。”许晗低叱道,专心的带着他往前游。
过了许久,出了水道,他们愣住了。
他们以为出了水道,就是逃出升天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一段距离才真正的到岸边,而且,水流很湍急,一个不小心就被浪花给推着朝前走。
她看看萧徴,面色越来越白,勒着她的手越来越紧,她心头害怕,问,
“萧徴,你感觉怎么样了。”
萧徴虚弱的道,
“没事,只是有点累。”
许晗也是累的很,只是现在必须要赶快的上岸,不能再让萧徴泡在水里。
正当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萧徴指着前面山头,
“那里可以上去,我们到那里,然后看看能否发信号给白灼他们。”
那是从山腹水道出来不远的地方,这里过去,确实要近多了。
许晗屏住一口气,不让自己放松,带着萧徴游了过去。
等到了那里,才发现没有任何可以攀附的东西,连一棵小树都没有,好不容易找到一块大石,许晗要托着萧徴上去。
萧徴摆摆手,“我没力气了,你先上去,再将我拉上去。”
许晗看向萧徴,他神情依旧没有变,唇色发白,她想想,那就自己先上去,再将萧徴拉上去。
她也不再和萧徴废话,爬上大石,只是当她伸手去拉萧徴的时候,萧徴并未伸手过去。
他朝许晗露出一抹笑,苍白的脸色衬着眼角那朱红的泪痣,有种别样的妖异之美。
他在湍急的河水中对她说,
“十一娘走后,我一直都在愧疚和煎熬,可为了祖母,我没办法去找她。”
“我虽不愿意相信你说的她已经走了,但不得不承认,你没必要说谎。”
“而我,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他的面色越来越难看,似乎在强忍着巨大的痛楚,连话也说的不怎么利索。
许晗看到他周身的水变成红色,是他身上的伤裂开了吗?
许晗朝他伸手,“你有这个胡说八道的功夫,老子早就将你拉上来了,萧小徵,你到底磨蹭什么。”
“你要做情圣,好歹也活着做啊。”
“你这样,十一娘就会知道吗?”
她努力的伸长手,想要去抓住萧徴的手,可是他手怎么也不肯伸过来,许晗的脸上不知道是河水还是泪水,满面都是。
她胡乱的用袖子一抹。
萧徴知道,他是一丝力气也使不上了,而她,带着自己一路,力气也要耗光了。
这个时候伸手过去,不过是让她再次跌入河中,和自己一样,泡在这冰冷的水中。
不知道十一娘死的时候是怎么样的,也是这样冰冷的吗?
那可真是痛苦啊。
萧徴努力的扯出笑容,看向许晗。
他总是试探她,想来她也很厌烦了。其实,他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一点也不男人。
算了,最后一次,让他做一个正直一点的人,就不要去祸害她了。
他不再坚持,而是放松自己,随着水流的推动,朝下而去。
他看到了许晗脸上的泪水,想着,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比他还不男人。
可惜,不能笑话她了。
他轻轻的扯着唇,道,
“终于能去见十一娘了,别哭……”
随后他的身影,沉没在湍急的河流中,苍茫的水面,看不到他的踪影。
“萧小徵!”许晗尖声大叫,她的身子在颤抖。
她的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了萧徴的身影。
她明明已经找到他了,可还是将他丢失了。
怪不得黑衣人首领露出那样悲悯的神情,他知道萧徴受伤了,长时间在水下必然是活不成的。
他说去见十一娘,可十一娘明明就在他的眼前。
许晗从来没有过的后悔,鄙夷自己,刚刚在甬道里,他说她为何不承认,而她装傻反问承认什么?
因为她一次又一次的不承认,所以萧徴也失望了吧,否则他为何坚持了那样久,这个时候却放弃了?
他这样的没入水里,真的会死的,甚至说,他死定了。
如果萧徴死了,她的心怎么安放?
“萧小徵,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你就是这样喜欢的吗?”她失控的大声喊道,她眼前昏暗一片,看不到任何的东西,脸上的泪水怎么也擦不干净。
“你这个骗子,骗子……都已经走了九十九步了,为何不走最后一步?”
“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感动吗?才不,我只会唾弃你。”
她紧紧的抱住自己,哭的缩成一团,紧紧地抱住自己那冰凉的身躯。
她的耳边一直萦绕着萧徴最后说的那句,“终于能去见十一娘了。”
她抬起头,看着无情翻滚的河面,想起他那慵懒的笑,他看起来玩世不恭,实际上将自己隐藏的滴水不漏,哪怕剥掉风流公子的这层皮,她都不确定那个心有猛兽的人是不是真正的他。
可就是这样的人,为了一个十一娘,就这样放弃了自己。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他这些年,到底遇到了什么?
她站起来,既然他想见十一娘,好,那她就让他去见。
她甩了甩身,活动了下身体,终身一跃,如同跳入深坑那样,再一次跃入水面。
萧小徵,你最好活着,否则,阎罗殿里,也不是那么好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