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都以为自己是这样想的,别人肯定也是,皇家更是。
就不说霍家,许家的宗祠牌位上刻的名字,有多少的人是战死北疆,又有多少是在平安老死的。
就这样,皇上为了分化许家,在背后做了那样多的事情。
反看霍家,在军中的威望,在百姓心中的名望,只会比许家更高,在皇上的心里,难道不是更想除之后快吗?
许晗双手的指甲深深地掐进手心里,她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只是觉得有些茫然。
霍家灭了之后,她还单纯的想着,大约是霍家的那些政敌,又或者是被霍家打趴的那些敌国做下的黑手。
她查的方向也一直是这样,从来没想过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也可能在里头参合了一脚。
“你还知道什么?”许晗语气冷漠地打断萧徵,她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戒备和敌意。
萧徵沉默片刻,目光投向远处已经节节败退的那些蒙面刺客,
“今日的这场截杀,如果我没来,那么你必然是活不成的。”
“一旦你死了,你们府上会怎么样?你的母妃,出生蜀地徐王府,她的性子不用我说你该知道。”
“她会安然的看着你父王和兄长接替王爷之位吗?还有徐王府,会不给你母妃撑腰吗?”
“一旦你死了,镇北王府就会迎来一场血腥的对决。”
许晗听出了萧徵的意有所指,豁然抬头,“你是说今日这场截杀是皇上的手笔?”
萧徵沉吟道,“这只是猜测,并无证据。之所以与你说这些是因为知道你与霍家有些渊源。”
“我刚刚也问你你出城,你们府上什么人知道。”
许晗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她开始是猜想过是镇北王下的令,因为一切都是那样的凑巧,让她不得不怀疑,所以萧徵问的时候,她有些不悦。
不管如何,镇北王府的家事,她不想外人参合进来。
她垂下眼眸,不管今日之事,是不是府里的人下手,又或者是皇家下的手。
哪怕以卵击石,她都会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她掩去眼底冷漠的杀意。
萧徵一直都注视着许晗,所以许晗的情绪改变他第一时间就发觉了,他很聪明滴一个字都没有多问。
这个时候,那边冲过来两道人影,是许勉和魏廷,两人相互搀扶着,满头满脸身上的衣衫上都被血给浸透了。
他们没管地上躺着的萧徵,而是紧张的问许晗,“王爷,你没事吧?”
许晗动了动手臂,这才想起自己也是受伤的人,刚刚太过关注萧徵,都没感受到疼痛。
“我没事。”她打理了下两人,“你们怎么……”
她看向萧徵的护卫那边,刺客已经退的只剩最后一个了,她大声喝道,“留活口。”
不过已经晚了,萧家护卫还没斩杀,那刺客就已经倒下去了,看样子,是死士,见自己逃生无望,就自尽了。
白灼回头看了眼许晗,又看了眼地上的萧徵,叫了两个受伤轻一些的护卫,指了指山坡上,示意他们上去看看,然后就飞奔到了萧徵这边。
“属下该死!”
白灼几人奔了过来,跪在萧徵的面前请罪,面含羞愧,恨不能马上就自杀谢罪。
许晗没管萧徵怎么御下,而是带着许勉和魏廷到了那些刺客的尸体边,一边查看,一边问他们那边发生的事情。
许晗被惊马拉走后,许勉和魏廷想要追过来的,但被几个蒙面人给围住了。
他们也不对两人下杀手,只拦不攻,大约是在拖延时间。
许勉的功夫本就不是很高,魏廷既想要杀出一条路,又不得不保护许勉,一时间就胶着在那里。
他们能够过来,还是对方先撤离。
许晗查看了死尸,每个人身上都很干净,没有什么标记,身上更没有佩戴什么能够辨认身份的物件。
就连武器,都只是铁铺里随时可见的那种。
许晗并没有气馁,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她将所有可能有发现的地方都记了下来,就连那些尸体上的布料也都没放过,割了一块带回去好生的查探。
万一能有线索呢?
等到他们查看好后,那边白灼派去山上查看情况的人也回来了。
“天色已经暗了,目前没发现山上有任何的痕迹留下。世子,要属下明日再来查看吗?”
萧徵看了许晗一眼,摇摇头,“不用,经过一夜的时间,定然什么都不在了,不用费这个功夫。”
“你们将这些尸体想办法带回去,另外……”
他看向许晗,笑了笑,
“小王爷,我们的马都被惊走了,你那马车也翻倒不能用了。
不知道小王爷能否背我回城呢?”
许勉上前一步,恭敬道,“世子,我们家王爷手上也受伤了,不如小的替我家王爷背您,可否?”
魏廷正在包扎手臂上的伤口,许晗见状,上前帮了一把。
萧徵眯了眯眼,边上他的护卫白灼见状,不着痕迹的将许晗给替了下来,帮魏廷包扎,口中一边道,
“阿勉兄弟,我家王爷可是为了你家王爷才受伤的,说起来也是救命恩人。”
“再说我们家王爷,可不是谁都能碰的。”
言外之意就是许勉想要背萧徵,那还不够格。
许晗被气乐了,上前示意萧徵的护卫将他扶起来,微微蹲下身子,示意萧徵上来。
萧徵的个高,背着他,他两条腿还拖在地上,走了两步,许晗道,
“王爷确定要这样一路回城?”
一声低笑,在她耳边响起,他的气息呼出吹在她脖颈上,他双手一动,用手紧紧地搂住她,声音低哑,
“许晗,本世子不嫌弃,你敢把我放下来试试看!”
许晗根本没想都伤成那样了,这人怎么还一副很清醒,很任性的模样。
他贴在她的背上,伤口难道就不痛吗?
她抓着他的大腿,真想狠狠的掐下去,和上次一样,毁了他夫人的下半辈子幸福。
……
当朝新上任的王爷,还有最受宠爱的国公府世子,在城外遇袭,震的京城地动山摇。
皇上大怒,责令金吾卫还有兵马司一起严查,到底是谁,敢在京城外行凶。
这还了得?
今日敢在城外行凶,明日就敢入城杀人,后日是不是就要杀到皇城金銮殿上去了?
皇上怎能不怕?怎能忍的下?
一时间,京城百姓人人自危,接受金吾卫还有兵马司的严查。
承恩公府里,窗只开了一道缝,里头明珠高悬,烛台莹莹点点,亮如白昼。
屏风后偌大的床榻上面,帐幔挂了半边,萧徵长发披肩,靠了软垫,就那么坐着。
他只着忠毅,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御医正在帮他换药,“幸好,这伤口处理的及时,以后不会留下什么后患,早就听说头发灰可以止血,竟原来是真的。”
萧徵垂着眼帘,任他动作,入了定一般,一动不动。
一边坐着一个六旬的老妇人,一身墨兰的衣衫,头上简单的钗环,额上围着抹额,上头的红宝石闪着光。
“你这孩子,说去打猎,怎就弄成这幅样子回来,你听到有打斗声,不会躲的远远的吗?”
“你要有个三长两短,让祖母怎么办?怎么去见你父母?”
在外人眼中,扶持当今上位,性格坚毅的淑阳长公主此刻就是一个关心孙儿的老太太。
手中的帕子被她抓的皱了,嘴唇紧抿,一脸的哀伤。
转瞬,她又道,“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伤了我的孙儿,不将他找出来株连九族,都不能泄我心头怒火。”
站在淑阳长公主身后的承恩公夫人,用帕子掩饰着唇边的笑意,她真是痛快极了!
唯一可惜的就是那些贼人怎么不将萧徵给杀死!
一想到还在床上躺着的儿子萧凤真,承恩公夫人就觉得萧徵这伤太轻,太轻了。
明明她的夫君是国公爷,偏偏婆母偏心,要将世子之位给了萧徵这个野种!
她就不明白了,为何一向性格坚毅,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婆母会容得下萧徵这个野种。
还是说,反正都是他们皇家人,就不管自家头顶上的帽子绿油油了。
她假意的按了按眼角,附和长公主的话,“说起来这些贼人确实大胆,听说镇北小王爷也受伤了,听说多亏了她,阿徵才能保住命?”
“阿徵,你以后万万不可任性,在家也就罢了,出去还是多带些人才是,今日险些出了大事。”
听到说多亏了许晗,淑阳长公主面色阴沉,看了眼承恩公夫人,转头吩咐公主府长史,
“去,你去镇北王府看看,让人看看镇北小王爷是不是还能站着,让她过府来。”
说完,她又对承恩公夫人道,“你出去吧,阿徵这里要清净,你在这里咋咋呼呼的,怎么休息?”
承恩公夫人一口血差点喷出来,她要今日不来,明日这个婆母就能叫她过去训斥,说她不关心侄儿!
她悻悻的朝长公主行了一礼,带着人退了出去。
等到人都退了出去,淑阳长公主坐到床边,抱着萧徵,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你这个傻孩子,多少人为了活着,四处求医,多少人连活着都是奢侈。”
“祖母这样的纵着你,你说你干什么要去挡那一箭!”
“你怎么能这样傻?祖母一把年纪了,你就不管管我能不能受得了?我已经白发人送了回黑发人,你还想我再送一次吗?”
“那个霍十一娘,到底有什么好的!她死了,难道也要把你给带走吗?”
“阿徵,祖母把你拉拔大,不是让你为了一个女人要生要死的。”
萧徵任长公主抱着自己,任她轻捶着自己,好半响,才‘嗯’了一声,
“生来无处,也无去处,实在无趣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