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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阿梨,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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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该不是漓州那个长老假扮的。

    苏梨跟林政交换了下眼色,仵作让人把停尸房封起来,仔仔细细搜查房间里可能留下的证据,苏梨没再留下来围观,自己回了县主府。

    她心里有点莫名的憋闷,不知是这短短一日里见过太多血腥人命,还是因为那女子的惨死。

    她以前看过的戏本子里总写着才子佳人虽历经磨难,但有情人最终都会成眷属。

    然而现实生活中却是陆戟那样深爱顾漓,余生却只能独守回忆;这个女子苦等丈夫多年,最终却什么都没等到。

    是不是深情的人总得不到圆满?还是明明可以圆满,有些人却偏偏要自寻苦难?

    苏梨坐在马车里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思绪微乱。

    “……狗东西,都是你克死我家少爷!”

    “早就说他邪门得很,少爷就不该好心把他带回来!”

    “别跟他废话,老爷说了直接废了他!”

    马车外面传来嘈杂的谩骂,苏梨掀开帘子循声望去,看见几个人正围在一条小巷子里。

    时辰有些晚了,街上的灯都熄了,借着月光苏梨只看见几个黑影,看不清具体是些什么人。

    “他们在做什么?”

    苏梨问了一句,车夫立刻会意,呵斥了一声,谩骂顿时停下,几人似乎也没想到这个时候还会有人在外面走动。

    这明显是有鬼,苏梨开口:“根据远昭律例,宵禁以后私自上街者,当关押一个月,罚银一两!”

    苏梨故意板着声音说话,那几个人被唬住,很快从巷子翻墙跑了,苏梨本以为人都走完了,正要叫车夫继续赶车离开,却见巷子里慢吞吞爬出来一个人。

    “救人!”

    苏梨命令,车夫下去查看:“大人,是京南成衣铺的杂役。”

    “扶上车,送他去医馆。”

    车夫把人扶上来以后,苏梨才发现他是张五,他的脸已经被打成了猪头,肿得六亲不认,连眼缝都睁不开。

    他挣扎着想睁开眼睛看看救自己的人是谁,看起来有点滑稽。

    “眼睛肿成这样就别白费力气了。”

    “……是苏……苏姑娘啊。”

    张五松了口气,语气似乎还有点高兴,苏梨有些无语,这人被打傻了吧,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高兴的?

    大多医馆都关门了,车夫接连敲了七八家才终于找到一个愿意再收诊的医馆。

    车夫和医馆伙计要来抬张五下去,张五抓了抓苏梨的裙摆。

    “还有事?”

    “苏姑娘,我……”张五还是没习惯这样求人,顿了顿才艰难的继续:“我被赶出来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把自己抵押给你吧。”

    “……”

    苏梨觉得,她还是第一次听人把求收留这样的事说得这么有诗情画意。

    “张公子是哪里人?”

    苏梨问,既然他求收留了,苏梨自然要先问问底细。

    张五猜到苏梨的用意,只有一条缝的眼神一暗,声音低哑道:“我是去年被少东家从雪堆里捡回来的,醒来以后忘记自己的过去,便留在了京南成衣铺做杂役。”

    失忆了?

    苏梨没什么意外,张五的言行举止都透着一股书卷气,的确一点都不像是普通的杂役。

    “既然是失忆,那说明张公子也没办法确定自己之前是个好人还是坏人喽?”

    苏梨直白的问,张五的脸僵了僵,随即垂下头去,半晌颓丧道:“是在下唐突了,请苏姑娘不要介意,在下这就……”

    他说着艰难的翻身想要下车,被苏梨抬手按住。

    “我只是问问,张公子既然想不起来,我便先暂且当你是个好人吧。”

    被苏梨收留下来,张五放心了许多,安安分分被抬进医馆治伤,车夫给了诊金,让大夫留心帮忙照看着,这才驾着马车送苏梨回去。

    到县主府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门房打着哈欠开门让苏梨进去,丫鬟撑着睡意把热水送进耳房,苏梨让她们早点下去休息。

    下人全都退下,苏梨解了腰带准备洗澡,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个细小的声响。

    苏梨立刻把腰带围上,那声音只响了一下便消失了,苏梨从桌上操起笔筒拿在手里走到窗边,深吸一口气打开窗户就要把笔筒砸出去,却被眼前钉得死死的木板生生止住。

    嗯?

    苏梨有些诧异,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之前吩咐下人把窗户钉死。

    阿嚏!

    站在这里那声音能听得更清楚一些,分明是有人在打喷嚏。

    苏梨有些无语,打开琉璃盏取出那颗夜明珠揣进兜里绕到房子后面,果然看见一个黑影蹲在窗户下面。

    苏梨放轻步子走过去,到了跟前才拿出珠子,清浅柔和的白光映照出蹲在窗户下面那人委屈巴巴的脸。

    浑身湿透,墨发湿哒哒的黏在脸上,莫名的可怜,像被遗弃的小动物。

    “蹲这里做什么?”

    苏梨低声问,楚怀安仰头,从一片柔和的光晕中看见苏梨平静的脸,像极了多年前总是陪在他身边的少女。

    鼻子堵得厉害,他抬手揉揉鼻尖,轻轻抓住苏梨的手腕:“窗户被钉死了,我进不去。”

    他干巴巴的说,声音沙哑,昨儿才拉得虚脱,又吹了好一阵的风,又染了风寒。

    “衣服怎么湿了?”

    “城门关了,我从河里游进城来的。”

    楚怀安乖乖回答,冰凉的手触到苏梨温软的手腕便贪婪的汲取那温暖。

    苏梨不自觉横了他一眼,这人知不知道最近京城晚上的巡逻有多严?要是被巡逻的官兵看见他半夜从护城河里爬起来误伤了怎么办?

    那一眼带着苏梨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亲昵和关切,楚怀安的心顿时软了,抓着苏梨的手借力起身,顺势将苏梨抱住:“我错了。”

    他说,不知是为之前的事道歉,还是为今晚游护城河。

    他身上的衣服还在滴水,很快把苏梨的衣服浸湿,连同他浑身的凉意都侵到苏梨的肌肤上。

    “放手!”

    苏梨命令,楚怀安没动,苏梨抬脚又要踩,他连忙抽着气开口:“腿麻了,让我靠一下。”

    怎么不麻死你?

    苏梨腹诽,毫不留情的把楚怀安退开,在他趔趄着后退差点摔倒的时候抓着他的腰带帮他稳住身形。

    “屋里有热水,你先去沐浴,我让人给你送衣服来。”

    苏梨说着转身要走,楚怀安不自然的轻咳一声:“这样一来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在你房间洗澡了吗?虽然我不介意被人知道,但你……”

    苏梨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闭嘴,我会想办法!”

    “哦。”

    楚怀安乖乖闭嘴,拖着两条酸麻的腿进了苏梨的房间,绕过屏风就开始脱衣服。

    苏梨深吸两口气平复了好一会儿情绪才转身去库房找衣服,库房里还有不少东西是之前留下来的,苏梨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套月白色的衣服,有点像是去年赵氏给苏良或者苏珏做的衣服,款式虽然不够新颖,好歹也勉强够穿。

    苏梨拿着衣服呆站了一会儿才回去,这一来一去花了不少时间,但进门的时候她还是先敲了两下门:“你把衣服穿好,我要进来了。”

    说完苏梨又失笑,她刚回来的时候在逍遥侯府什么没见过,现在倒是越来越拘谨了。

    “进来吧。”

    楚怀安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并没有像苏梨那样想太多。

    苏梨推门进去,直接走进耳房,却发现楚怀安没在里面,地上多了一串湿哒哒的脚印,顺着脚印走过去,苏梨看见在自己床上裹成蝉蛹的某人。

    “……”

    苏梨感觉刚刚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又翻涌了起来,有点想打人。

    地上还乱七八糟散落着衣物,苏梨基本可以肯定,这个人现在正一丝不挂的躺在她的被窝里!

    “楚怀安!”

    苏梨叫了他的姓名,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楚怀安在床上拱了拱,艰难的翻了个身,只露出一颗脑袋眼巴巴的看着她:“水有点冷了,我的头也好晕,就想躺一下,阿梨你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

    介意死了!

    “这位姓楚的朋友,你……”

    “阿梨,关于这件事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可不要生气,给我个机会弥补吗?”楚怀安哑着声音认真的说,他的语气难得严肃,苏梨把手里的衣服丢到床上:“那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这是一道送命题!

    楚怀安心头一紧,没敢随意作答,偷偷观察了下苏梨的表情,见苏梨绷着脸很是严肃,清了清嗓子:“咳咳,我不该把我们的关系定义在朋友层面,不该那么混蛋把婚书给你送回来,不该……”

    “所以你觉得从漓州回来那一路你没有做错?”苏梨问,听出她语气里的失望,楚怀安立刻回答:“我错了!”

    他回答得很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苏梨判出局。

    苏梨点点头,似乎对他的答案满意了些:“你担心因为忽可多,要被一命抵一命平息忽鞑和胡人一族的怒火,怕死了以后害我守活寡,所以瞒下婚书一事,当众说我们只是朋友,都是为我好,怕我受伤,其实是很用心良苦的。”

    楚怀安很想点头,但总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苏梨说出这样的话不像是什么好预兆,只能谨慎的摇摇头:“我……没有这么想。”

    “楚怀安,你知不知道我这段时间是怎么度过的?”

    苏梨问,楚怀安愣住,他这段时间一直沉浸在自己可能要被拿去祭忽可多的猜想中,便忽略了苏梨的情绪。

    “在漓州的时候,你给我写了婚书,说回京以后就跟陛下求旨赐婚,还说要买栋宅子就我们两个人住,那时你说得那么好,每一个字我都是相信了的,从漓州回京城,这一路你都鲜少和我说话,我试图示好,试图了解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你什么都不说。”

    苏梨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有点说不下去。

    因为六年前的事,她的性格其实变得有些敏感,周围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不安。

    之前她觉得自己和楚怀安再无可能,所以能坦然面对,可自从他们之间有了婚书,她就已经从心底开始把他当成余生的伴侣看待。

    他的情绪他的喜怒哀乐,她不能全部照顾,却也会关心记挂。

    “我在猜想你是不是后悔了,因为我年纪大了,脸毁了,还喜欢过别人,所以配不上你逍遥侯的身份,也许从一开始写下那份婚书你就只是在同情可怜我呢?”

    楚怀安哑然,怔怔的看着苏梨。

    写婚书的时候他说要疼她爱她护她,潜意识里却觉得她很坚韧,似乎不会轻易地受伤。

    她这个年龄在京都的确算是大龄,放在媒婆口中根本就是嫁不出去的,她从没提过年龄的事,他便以为她不在意。

    脸伤了以后,知道会留疤,她的反应很平静,后来也能自如的出入,他便以为她也能很好的接受。

    陆戟很优秀,她会喜欢上陆戟,楚怀安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在他看来,陆戟不娶她,是陆戟的损失,却没想过这件事在她心里也是一道疤。

    这些伤痕都摆在他面前,他却视而不见,任由她心里那个脆弱又敏感的灵魂受着煎熬和摧残。

    楚怀安这会儿是真的后悔了,他发现苏梨这样冷静镇定的说出这些时,比那晚她借醉意又哭又闹更让人心疼。

    “阿梨,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擅自做决定的!”

    楚怀安急切的说着坐起来,偏偏他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会儿浑身光着,不能从被窝里冲出去把苏梨紧紧抱住,急出一身汗来。

    苏梨说完这番话,情绪平静了许多。

    “余生太漫长,我只许一次,侯爷既然已经把婚书还给了我,余生我会自己一个人好好过,就不劳侯爷操心了。”

    苏梨说完要走,楚怀安听见这话哪里还顾得上走光不走光,当即从床上蹦起来冲过去抱住苏梨。

    与此同时,一个丫鬟匆匆跑来:“县主,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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