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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他也许不是她的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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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的,只有他自己,论身份他是逍遥侯,论利弊,他没有太大的将相之才,头上还有一份不知所踪的遗旨压着,若是杀了他,不仅可以换取和胡人几年的和平,还能解决一个隐患,怎么看都很划算。

    下意识的,楚怀安偏头看了苏梨一眼,她早就看完了圣旨的内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察觉到他的目光,掀眸看过来,眸光清冽如水,无声的问他怎么了。

    放在怀里的婚书隐隐发烫,灼烧得他的心有点疼。

    这场战事结束,他想当然觉得自己可以给她一个避风的港湾,却不知这一路回京,又会迎来怎样的腥风血雨。

    他出着神,苏梨的眼神越发迷茫,楚怀安忍不住抬手揉揉她的脑袋:“没事。”

    就算有天大的事,都有他顶着。

    不知为何,他有些庆幸,庆幸那天晚上没有趁她喝醉要了她。

    世事难料,也许兜兜转转,他终究不是她的良人。

    “失火了!快救火啊!”

    屋外喧闹起来,打断了楚怀安的思绪,楚怀安让暗卫起来随身保护苏梨,和陆戟他们一起冲出去。。

    “怎么回事?”

    楚怀安揪着一个下人问,下人大惊失色:“祠堂失……失火了,老爷和大小姐都在里面还没出来!”

    楚怀安松开下人,大步走过去,远远地便听见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声响。

    空气里有桐油味儿,还有股子奇异的香。

    “幻凝香,屏气!”

    扈赫沉声说,众人立刻抬手掩住口鼻,之前赶来救火的下人却已陷入幻觉之中,有的扭打起来,有的不管不顾要往火堆里冲,有的脱了衣服唱跳起来。

    楚怀安和陆戟屏着气冲过去,把失去神智的人打晕,楚凌熙命人将帕子打湿掩住口鼻再提水来救火。

    桐油助燃,火势根本不受控制,很快将旁边两间房也少了起来,好在这里算是单独辟出来的一块儿,烧了这两间房以后也没有再继续蔓延。

    四大家族的人闻声都赶了过来,听说苏老爷子和苏月都在这里面,心下猜测这两人多半是凶多吉少。

    漓州五大世家之中的苏家,到今日算是走到了尽头。

    有人唏嘘感叹,更多的却是高兴。

    苏家没了,意味着剩下的四大家族能够分得的利益更多了。

    现在越、王两家不必再在这里向苏家讨个说法了,他们需要的是和赵、吴两家坐下来好好谈谈怎么瓜分苏家名下这些产业。

    苏家在漓州乃至整个远昭分布有大大小小二十多家医馆,药田药农不计其数,更有许多不外传的医术秘方,若是能将这些都拿到手,那可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发财树!

    众人各自心怀鬼胎,楚怀安把他们的心思都看在眼里,冷声提醒:“这场大火来得蹊跷,你们不会想说这是江神降下的惩罚吧?那这江神可真够反复无常的,才给了人家头彩,又烧人家的祠堂,脑子有病吧!”

    “……”

    众人沉默,心里其实已经将楚怀安之前的话认认真真思量了一番。

    与屠城、填江这种会殃及全城百姓的大祸相比,让楚怀安他们和长老各自斗法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朝廷赢,那他们以后老实做买卖,遵纪守法、破除用活人祭江的陋习便是。

    长老赢,对他们的生活没有任何影响,以后该上供上供,该祭江祭江,日子都是要过下去的。

    众人该想的都想明白了,还是那王家大少爷先站出来表态:“侯爷说得对,世上本无鬼神,如今漓江接连出事,定是有人在背后作祟,草民代表王家上下一百三十口人向侯爷保证,接下来的时间将竭诚配合侯爷,揪出幕后真凶!”

    王家大少爷说完跪下,众人闻言也都跟着跪下,齐声高呼:“草民愿竭诚配合侯爷,揪出幕后真凶!”

    个个都是人精,这个时候知道配合了!

    楚怀安心里冷笑,面上却是装出大度没跟他们计较。

    人的劣性一时半会儿是改不了的,他没这个时间和闲心来教化他们!

    “本侯不想听废话,既然你们要配合,那就拿出配合的诚意来,拼喉咙,本侯带的兵比你们吼得齐多了!”

    众人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投诚,这会儿自是争着抢着要刷存在感,忙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提供线索。

    “长老以前没让大家进献过神女,这个习俗是从十年前开始的!”

    “对对对,一开始一年只收十个,那时没有人相信飞升的说法,根本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女儿送过去,还是苏家老爷子说服的大家!”

    “就是就是!我看这苏老爷子多半和长老有什么龃龉!不然他们苏家的生意怎么越做越大?”

    众人讨论着话题便歪了,楚怀安开口打断:“那十年前开始收神女的时候,你们没有人发现长老有什么不一样了吗?”

    “……”

    众人愣住,各大世家选家仆,多是年轻力壮比较魁梧有力的,他们在漓州没待过那么长时间,不曾见过长老。

    一时沉默下去,隔了一会儿有个人迟疑的开口:“我……我知道。”

    开口的是苏家的厨子,他长得有点胖,手里还拿着平日做饭用的锅铲。

    “上前来说。”

    楚怀安扬扬下巴,厨子慢吞吞走到前面:“我没见过那位长老。”

    这话一出,底下的人便开始各种冷嗤不屑,楚怀安倒是没有生气,示意厨子继续。

    “我不知道长老有什么变化,但那个时候,大小姐不爱哭了。”

    这算什么变化?

    众人心里冷嘲,厨子的性子有些内向,脸涨得有些红,继续道:“大小姐小时候喜欢吃我做的红糖糍粑,隔三差五就会派丫鬟来厨房让我送吃的去,每次我去都会听见她哭,有一次隔着窗户,她跟我说两位少爷欺负她,说她生得不好看,老爷也不喜欢她。”

    “你在睁眼说瞎话吧?你家大小姐长成那样还说不好看让别人怎么活?”

    有人质疑,楚怀安他们没见过苏月面纱下的脸,自然不知道厨子说的话有多矛盾,苏梨却是见过苏月那张脸的。

    “莫不是苏老爷说服大家给长老送神女以后,大小姐就变漂亮了?”

    苏梨问,那厨子苦恼的摇摇头:“这个我不知道,我是男子,只隔着门跟大小姐说过话,没见过她的样子,但就是有了神女风俗以后,大小姐也不哭了,又过了三年,漓州出了无脸尸的命案,命案以后,大小姐出门了。”

    出门有什么好稀奇的?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也总是要出门的吧?

    许是料到有人又要反驳,厨子连忙加了一句:“那个时候大小姐已经十岁了,在这之前,整整十年,大小姐从来没有踏出自己的房门一步!”

    呵!

    众人全都倒吸了口凉气,十年没有踏出自己房门一步,这是在养孩子吗?养只鸟也要隔三差五的拎出门遛遛弯吧!

    其实仔细想想,大家全都知道苏家有一位小姐,但没有一个人对这位小姐小时候有什么印象。

    被这厨子一提醒,府上其他资历稍长一点的下人也都想起来了:“是的,我记得大小姐十岁以前的确是没有出过门的,她第一次出门回来,不知道为什么把老爷吓了一跳,老爷罚她在祠堂跪了三天。”

    自己的女儿十年不让出门,出门以后还要罚她,这是什么道理?

    众人疑惑不解,楚怀安偏头和苏梨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凝重。

    只怕当年的无脸尸案子和苏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其实……箭鱼以前是可以食用的,箭鱼的嘴和骨头还可以用来做装饰物,一些富贵人家都很喜欢买。”另外有一个人说,被众人盯着看以后又忙解释:“这是我听……听我娘说的。”

    “箭鱼的确可以食用!”

    赵家一个家仆说,赵家是开酒楼的,最拿手的特色菜就是全鱼宴,因此对漓江里的所有鱼类都了如指掌。

    “有一种方法可以吸引箭鱼,那就是耘溪草,耘溪草平日在饭桌上可做香菜,但放入江中,会激怒箭鱼,将箭鱼成群结队的吸引而来,变得有攻击性,早年我们会用耘溪草做饵吸引箭鱼主动跳上岸,这样就很好捕捞。”

    “那为什么原本可以吃的鱼,后来就变成了江神的守护灵?”

    那个家仆被问住,脸上露出犹疑,倒不是不知道内情,而是不确定该不该说。

    “因为赵家和长老私下达成了交易,从此不再捕捞烹饪箭鱼,长老便连续三年把头彩给赵家!”

    王家大少爷开口揭了赵家的短,赵家少爷愤怒的瞪着他,也不顾什么情谊愤怒道:“你们王家第二年不也和长老达成交易,截了我们的头彩吗?”

    赵家和长老合作开了先河,其他几大世家自然纷纷效仿,不甘落后。

    但要说最先跟长老合作的,并不是赵家,而是苏家老爷子。

    若没有他推波助澜,为长老献上神女,长老在漓州的地位也不会越来越高,渐渐神化。

    这话放在一块儿摊开了说,再神秘的人或事就都不神秘了。

    所谓的神,不过是一群人捏造出来的维护自己利益的盾牌罢了。

    人不是信仰神,只是永不知足的欲望在作祟。

    嘣!

    远处空中腾起一朵烟花,因为是白天,烟花的光亮并不是很显眼,那是楚凌熙的护卫发来的信号,发现了可疑人的踪迹。

    “小熙子你和阿梨在这里主持大局,我和陆戟还有顾炤带人去会会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长老!”

    楚怀安一声令下,带着两百人就追出城去。

    与此同时,城外以东三十里的漓山静恒庵里,长老穿着黑羽长袍坐在禅房里闭目诵经,里里外外站了三十个神女。

    这些神女个个是青葱的少女,身上穿着轻薄的春衫,还未丰满的身子已隐隐有了媚意。

    庵门被推开,苏月扛着苏老爷子走进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有人会相信,她这样柔弱的一个女子,能单手扛起一个成年男子,尽管这个男子是老人。

    “拜见少主!”

    神女们纷纷福身行礼,苏月没理她们,径直走进禅房,将苏老爷子丢到长老面前:“娘,我把这个负心人给您带来了!”

    她嘴里喊着娘,那长老睁开眼睛看向地上的人,有面具挡着,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能看见她眼底的波澜不惊。

    “带他来做什么?脏了这清净地!”

    “女儿原也不想带他来的,可逍遥侯和淮阳王马上要带兵屠城了,女儿只怕马上会暴露行踪,便这老东西来让娘亲手剐了解气,然后好与女儿一起逃走,再不理会这其中的是非!”

    “带兵屠城?”长老反问,声音沙哑,雌雄莫辨:“我悉心教导你近十年,你竟还是如此愚蠢!被人一吓便诓骗了去。”

    “娘这是什么意思?”

    苏月不解的问,长老却已没了解释的意思,抬手一挥,一阵白烟飘向苏老爷子,苏老爷子悠然转醒。

    一睁眼,视线内映入一张熟悉的面具,然后是一声低婉幽怨的女声:“夫君,你可还记得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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