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有余辜,凌四平却是真无辜。凌老五虽然盗名在外,但侠义之名更远播绿林。
汤守祖不会相信他是杜、元二人的帮凶,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枉死。而你,也就一定不会让凌四平死。官府已经有了定断,要想凌四平不死,唯一的办法,就是偷天换日、李代桃僵。
大哥,世上长得相似的人有很多。可我知道,以你的谨慎,是不容许出现漏洞的。所以,代替凌四平被砍头的人,必须得是你有所了解的。只有那样,事后你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那个替死鬼,应该就是我吧?”
徐魁星似乎犹豫了一下,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唉……”
徐碧蟾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似是疲惫至极。
徐魁星仍是斜视着他:“兄弟,一切都说明了,你见到咱爹娘,知道该怎么说了。你,准备上路吧。”
徐碧蟾苦笑:“徐魁星,徐大仵作,你还有个最大的毛病,只是你不自知。”
“哦?什么毛病?”
“你太自以为是了。”徐碧蟾摇头,“为什么别人说的话,只要不顺你意的,你都听不进去呢?我刚才说的很清楚了,师父是不肯收我为徒,只看在你的面上,教授我一些阴阳堪舆的把式。可是,那只是最初的偏见。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时间久了,以师父的慧眼,又怎会看不透一个人的秉性?
你当真以为,偷师是那么容易的吗?呵,如果明知道有人在旁觊觎,他只消避开我,偷偷私相传授给你就是了。你有没有想过,他后来教你本事的时候,又何曾回避于我?刚才我说过了,你会的,我都会,而且样样都比你更胜一筹,你怎么就不听呢?”
徐魁星神色一凛,“什么意思?”
徐碧蟾再度苦笑:“我记得很清楚,前年缉拿‘采花林’的时候,真凶最终归案,但却是少上缴了一样呈供。我要是没猜错,采花林惯用的迷药‘活扒皮’,当时是为你所私藏,今朝被你用在我身上了吧?”
徐魁星的脸色彻底变了。
徐碧蟾缓缓闭上了眼睛:“仵作须通医理,你知道怎么使用‘活扒皮’、知道怎么解。我也知道。可你不知道,我和凌老五三下南海,除了三颗南珠,我还意外所得一种无形无味的迷药。
这种迷药无需下在酒菜里,也不用接触口鼻,我只要将药粉放置在顺风口,为人所闻,便再也无解了。
哥,我再最后叫你一声哥哥吧。你是不是觉得浑身无力,喉咙不舒服,不能动,就快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说着,他转身面向窗外,一只手将窗扇来回扇动透风,另一只手从脖子里取出一枚事物。
我这时已经全然忘了躲藏,好在徐碧蟾也是心有所思,竟对我没有察觉。
看到他取下的那件东西,我脑子里登时像是划过了一道闪电。
那非是旁物,而是一枚红绳穿着的玉钱,上面浮刻着两个字——碧蟾!
徐碧蟾将玉钱托在掌心,愣愣的看了一阵,转过身,走到桌旁,将玉钱戴在了已经不能够动弹的徐魁星颈间。
这一瞬间,他眉眼间的痞气和犹豫一扫而空,仿佛抬脸间变了一个人。
再开口,又已是徐魁星的口气:“后天开刀问斩,你便和杜往生、元逢灵二人一道共赴黄泉吧。这一来,这次的案子,总算真正告破,所有受害的人,在天有灵,都能够瞑目了。到了那边,你也不用再妄想见到爹娘。我想,他们也不想有你这么个儿子。”
他仔细端详了一阵,面前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直起身,长吐了口气,“为人不齿的徐碧蟾,终究是快要死了。从今而后,世间就只有徐魁星了。”
真正的徐魁星,面色猛然涨红,“噗”的吐出一口鲜血,像是脖颈身子失去支撑,一下栽在桌上。两只眼睛睁着,闪动间透着极度的恐惧。
“怎么会是这样!”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低呼。
转眼间,就见大背头和阿穆不知何时来到了跟前。大背头眼眶都快瞪得裂开了,神色震惊恍然,不可置信的摇着头。
阿穆虽然也是一脸震撼,但没忘了冲我打手势:我拦不住她!
才表达完想要表达的意思,抬眼之间,神色蓦地一变。
我连忙转头,一看之下,也吓了一跳。
徐魁星……不,是徐碧蟾……或许他骗尽当时所有的人,可他的真实身份,在当下我们这三个‘外人’面前,已经再无遮掩。
阿穆之所以脸上变色,是因为徐碧蟾竟再次来到了窗前。
阿穆还算是矮着身,刻意的闪躲,大背头却是直愣愣的,跟徐碧蟾打了个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