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先生阁下小姐也,叫人半懂不懂的。唐吉珂德一到店,所有喝酒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唐吉珂德,你脸上又添上新伤疤了!”他不回答,对柜里说,“两杯啤酒,要一碟薯条。”说着便排出一个闪光的金磅。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被对面的英灵吊打了!”唐吉珂德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遇着对面的游侠,被吊着打。”唐吉珂德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决斗不能算吊打……决斗!……骑士间的事,能算吊打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宝具”,什么“魔力”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欧克听人家背地里谈论,唐吉珂德也是英灵,但终于没有其他英灵的本事,又不讨自己的御主欢喜;于是被御主给扔在这地方愈过愈穷,虽说没有断了魔力供给但也弄到将要讨饭了。幸而还能上阵去卖命,打打杂兵,换一碗饭吃。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好虚荣。这几天里时不时得要和对面的强者对战还得身边的人团灭,如是几次,愿意和他搭档的队伍也没有了。唐吉珂德没有法,便免不了自己孤身上阵的事。但他在这酒店里,品行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闹事,不像其他客人喝醉了就难免大闹一番,唐吉珂德反倒来好言相劝,最后免不了挨一顿拳脚。
唐吉珂德喝过半杯酒,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唐吉珂德,你当真是英灵么?”唐吉珂德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连个恐兽都干不倒呢?”唐吉珂德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魔力、宝具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欧克可以附和着笑,店长是决不责备的。而且店长见了唐吉珂德,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唐吉珂德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家养小精灵说话。有一回对欧克说道,“你用过魔法么?”欧克略略点一点头。他说,“用过,……我便考你一考。魔力如何外放?”欧克想,讨饭一样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唐吉珂德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会罢?……我教给你,记着!魔力外放该如此这般。将来做了使魔,便要用的。”欧克暗想自己和使魔的等级还很远呢,而且我们家养小精灵也从不够资格上阵;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就是将魔力化为物质吗?”唐吉珂德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柜台,点头说,“对呀对呀!……物质的形态有几种,你知道么?”欧克愈不耐烦了,抽着鼻子走远。唐吉珂德刚用指甲蘸了酒,想在柜上写字,见欧克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几回,其他巫师的家养小精灵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唐吉珂德。他便给他们一人一根薯条。家养小精灵吃完薯条,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碟子。唐吉珂德着了慌,伸开五指将碟子罩住,弯腰下去说道,“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直起身又看一看薯条,自己摇头说,“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于是这一群小精灵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唐吉珂德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