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他,苏八公叮咛说,“小心点。”
苏子斌点头,表示知道。
如此,苏进、苏子斌、吕如宁还有苏府幕兵三万,当现就出发,往京城外去了。
等他们三个人走,云苏坐在椅子里,目光微抬起来看向门外,门外的天在渐渐的转变,由七月的夏日燥热开始迈向八月的初秋,肆意灿然的火杉与黄桐也在慢慢的收敛颜色与枝桠,为即将到来的槐梅让出一片天地,他默默地看了很久,这才转回视线,对苏八公说,“外公去休息一会儿吧。”
苏八公摇摇头,“不想休息。”他目光也落向了门外,“你大伯死在松漠岭,不知道那里还有没有他的尸体。”
云苏道,“这都十年过去了,应该没有了。”
苏八公伸手撑住脸,不让自己情绪崩溃。
苏昱和苏墨也为苏项的死痛苦,尤其,苏项死后很可能尸骨无存,一想到这个,身为儿子的他们不约而同的红了眼眶。
宋繁花说的对,苏项是云苏以及苏府心中的疤,远比苏天荷还要深,一旦触及,就是剖心削骨,云苏想,有些人,真不能大意,尤其是宋繁花,一旦对她松懈,她都能在你背后插一刀,而且直击要害。
云苏很头疼,可头疼也没办法,如今段萧和他的相关人等全都入了松漠岭,要想拿下他们,硬攻是不行的,只能智取。
那么,要如何智取?
云苏暂时想不到好的对策,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韩稹、元丰、马怀燕、风香亭入了松漠岭地界,远远的就看到城墙上头守着绵延不断的士兵,这些士兵既是守兵,也是防兵,自然也是攻兵,守城将领晏城看到有人往松漠岭来,立马去通知段萧。
段萧听了,立马带着韩廖过来,登城墙,观望,一望之下,又惊又喜。
韩廖说,“是韩稹。”
段萧扬手收起烈日银枪,让士兵们将城门打开,城门一开,段萧就带着韩廖走了出去,站在城门前迎接。
韩稹率先抵达,元丰、马怀燕、风香亭随后跟上。
段萧看着面前的三人,视线从韩稹的脸上扫过,落在元丰、马怀燕和风香亭身上,惊疑地道,“没想到是你们。”
元丰哼一声,“我是来找宋繁花报那一剑之仇的。”
马怀燕说,“我是来找你算帐的。”
风香亭道,“我来瞧一瞧封闭了十年之久的松漠岭到底有什么鬼。”
段萧听着这三个人的话,微微扯唇笑了,却是很郑重很诚恳地对他们道,“不管你们想来做什么,我都很感谢你们能帮忙把军资运过来。”他朝他们三人深深鞠了一个躬,真心实意地说,“谢谢。”
韩稹趴在马背上,闲散似的玩着马鞭,闻言挑眉,“你都不谢谢我呀?没有我,这些军资都过不来。”
段萧看他一眼,直接不理,将元丰、马怀燕、风香亭引进城。
韩稹气噎。
韩廖冲他说一句,“你若送不来,那你就不配做我韩氏子弟了,还邀什么功,赶紧跟上来。”
韩稹撇嘴,死死瞪着他。
韩廖却不管他了,喊了晏城下来,让他领着元丰、马怀燕还有风香亭所带来的兵下去休息,然后留一小部分的兵将军资送到仓库去,等忙完这一切,韩廖去找段萧,韩稹去找宋繁花。
宋繁花看到韩稹,没什么吃惊,可看到元丰、马怀燕和风香亭后简直吃惊的不得了,她问三个人,“你们怎么会来这儿?”
元丰瞪她一眼,不甘不愿地说,“你以为我想来,要不是香亭喊我,我才不来呢。”
马怀燕不吭声,就坐着。
风香亭对宋繁花道,“你别理他,因为风樱来了信,说元喜找到了,而江左要来这里与你汇合,风樱也会跟着来,所以,他是想来找元喜的。”说罢,又问,“他们到了没有?”
宋繁花摇头说,“没有。”又道,“元喜找到了?”
风香亭看她一眼,“你别说你不知道。”
宋繁花道,“我虽给了图,但我不确定他们能不能找到呀。”
风香亭也不知道信了没信,说了句,“找到了,只是元喜的身子不大好。”
宋繁花哦一声,瞅瞅元丰,笑道,“这么一来,我们俩的恩怨就彻底地解了吧?”
元丰冲她重重地哼一声,拿起茶杯喝起了茶。
段萧看看元丰,看看宋繁花,笑了笑,说,“他既来了这里,又如何还记着你的那一剑,他只是拉不下脸,找借口而已。”
元丰一噎,狠狠剜了他一眼。
段萧也不当回事,问他们这一路运送物资有没有遇到拦劫,三个人都说遇到了,又说是韩稹用阵法将苏昱和苏墨拦住的,段萧和宋繁花都朝韩稹望去,韩稹没看段萧,只看着宋繁花,把军资的清单和列表交给她,又拿出一块木牌,递给她说,“送你的。”
段萧眉头一挑。
宋繁花接过清单列表,又接过那木牌,木牌还没入手,只单单看了一眼形状和颜色她就知道是什么了,她笑着说,“我哥如今也是个心思深沉的主了,知道未雨绸缪,先把东家的副牌给我,以防止以后军资真出了什么问题,我能用副牌就近取物,如此就不耽搁事情了。”
段萧收回视线,原本还因为韩稹的那句“送你的”而心生警惕,如今听宋繁花一说,就转头与风香亭说起了话。
风香亭的女装身份已经被元丰和马怀燕知道了,当然,这件事不是他们刻意打听的,打听也打听不来,谁都想不到曾经跟随在苏天荷身边的雷斩使竟与醉风城的城主风香亭是同一个人,风香亭与元丰和马怀燕是兄弟,虽不是亲兄弟,可多年的交情与信任,甚过任何一对亲兄弟,她不想隐瞒他们,就在听到京城金銮殿暴动,段萧领兵入了松漠岭后向玉南王辞别,然后去找到他们,与他们说了这件事,起初两个人都惊的下巴都要掉地上了,看着面前男装的风香亭,惊愕地张大嘴的样子都能塞进两个鸭蛋,好在两个人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很快就回过神,问他明明是女子,为何要扮男人,还问他为何要脱离九霄盟,问了很多问题,风香亭毫不隐瞒地回答了,关于苏项,关于那一夜的风流,他都如实地说了,所以,元丰和马怀燕对于风香亭的事已经一清二楚。
此刻,段萧问到风香亭关于玉南王以及玉府的情况,这二人也没有惊讶了,就平静地听着。
风香亭说,“我爹很好,韩稹已经把他的病治好了,他现在很健康,你不必担心,我来的时候我那侄儿已经回去了,而且玉府里头还有林哲涛跟林新竹父子俩,我爹也有下棋聊天的伴了。”说罢,看了看四周,没见到风泽,他问,“风泽呢?”
段萧道,“在九王府。”
风香亭眉头一蹙。
段萧看他一眼,说,“苏八公和云苏不会亏待他的。”
风香亭当然知道苏八公不会亏待风泽,只不过是一时没习惯而已,但想到风泽在九王府,云苏以及苏府的人又与段萧这般对垒,还是止不住地担心,但他相信他儿子,所以很快又安心了下来,目前他就只等风樱来了。
一想到风樱,风香亭就头疼。
他可是记得很清楚,风樱当时在知道他不是爹,而是娘后是如何的难以接受,又是如何冲出玉府的。
风香亭伸手揉了揉眉心。
段萧以为他累了,就让夜辰去给他们三人收拾房间,带他们三人下去休息,三个人也确实是日夜行程,疲惫了,就不客气,随着夜辰下去了。
韩廖也让韩稹下去休息,韩稹也没推辞,跟着离开。
一时,前殿的大厅里就只剩下了段萧、宋繁花、韩廖以及七非。
段萧小坐了片刻,起身说,“我去看看千叶恢复了没有。”
宋繁花没应声,只是拿着宋氏商号东家的副牌在那里把玩着,一边把玩一边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段萧说完话,不见她应,走到她身前,拉了拉她胳膊,“随我一起去。”又说,“把军资的清单列表给韩廖,让他去统计分配。”
宋繁花回过神,哦一声,将清单列表递给韩廖。
韩廖接过,起身就走了。
段萧拉起宋繁花,与她十指相扣,往温千叶的院子里走。
早在韩稹他们运送物资到来之前,容楚就到了,当然,容欣偷偷地跟着,此刻也住进了明月殿,只不过,她虽然喜欢段萧,却不会争风吃醋,平时就找宋明艳、宋昭昭还有左雪玩,偶尔也会跑到温千叶的院子里,跟宋明艳她们一起去看冬青。
此刻,小姑娘们却不在温千叶的院子里,今天不算太热,又加之来了有好几天了,几个小姑娘们对这里不再惧怕,好奇心作祟,就结伴而行,跑去逛这个超极大的城镇,城镇虽大,但到处都是兵,又有好几个段家军的护卫,所以,段萧与宋繁花也放心,就没有干扰她们,任她们去了。
段萧牵着宋繁花的手,一路来到温千叶的院子,刚踏进院子,就看到温千叶走了出来。
段萧立马松开宋繁花的手,走上前,将温千叶上上下下地打量一遍,见他脸上有着喜色,他也是一脸高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终于不再躺着了。”
温千叶笑道,“是啊,这多亏了容少爷。”
容楚道,“举手之劳而已。”
段萧心情欢畅,军资解决了,温千叶的病也好了,目前似乎没任何潜在的隐忧,在韩廖分配好军资,弄了酒来,他就派人去喊了肖雄、肖璟、薛少阳、薛凌之、田家严、王朔还有沈骄阳、封啸天等人过来喝酒。
宋繁花是不参与他们男人之间的喝酒的,就一个人出去逛了。
段萧遣了七非跟着她。
宋繁花带着七非出了城主府,往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去。
七非眨了眨眼,问她,“去哪儿?”
宋繁花道,“肖雄说最西的地方,建了一个西方极乐园,是英雄长埋之地,我想去看看,那里,有没有我爹娘的墓。”
七非愣了一愣,悄然打量着她。
宋繁花脸上没有悲伤的情绪,很平静,七非不确定她此刻心里是不是在难受,毕竟,十年前的松漠岭真的太可怖了,也许,宋天和月氏死的很惨,而且,死不瞑目,那么,身为子女,来到了父母死亡之地,却没法为父母收尸,连尸体在哪里都不知道,或者,二人的尸体早已随着这座翻新修葺的城镇埋入地底黄土了。
七非很担心宋繁花,她觉得她表现的悲伤一点儿,或是红了眼眶,哭出来还好些,可她什么表情都没有,这就让人又奇怪又忧心了。
七非又看一眼宋繁花。
宋繁花没看她,只是安静地往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