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时恍惚间,他仿佛回到地球农家乐,师父仍在教导自己。
那是一个大雾天,雾都的雾浓得化不开,像是一团牛奶雾化散开,挥洒在天地间。师父负手站在院坝之中,背对着自己,充满磁性的声音如同眼前的雾一般浓郁,沉香,经久不化。
“你这孩子志向浅薄,性子惫懒,未来必要抱定一腔向道决心,心无旁骛,方能有所成就,我问你,可能做到?”
安小琦顿觉一股热气,仿佛悬崖边青岩般的坚固意志强势进入自己心里,吊儿郎当懒懒散散的气质去了八九分,如同军人般坚定点头。又想到自己的资质,磐石般的精神顿时化作绕指柔,不免哭丧着脸问师傅:“修仙不是我想修,想修就能修修修修修修。”
至今回想,那游走全身的电流真是猛烈,如春雨般无孔不入,滋润了安小琦的心田。既凶猛,却又不乏温柔细腻之处,仿佛上好的苏州丝绸,绵软,温顺——如此要紧关头,怎么回想起这个来了?哦,对了,为了向道,为了能顺利修仙,我缩起脖子静看花开花谢也是可以理解的吧?不冒风险,安安稳稳当大仙,这不正是师傅您对我的殷切希望吗?
头顶地面上,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正在打响。两名人类邪笑着走向菇族人。菇族萝莉仰天长啸一声,不顾眼前明确可见的巨大实力差距,挺身,挥拳,然后被随手揍飞出去,萝莉再抬头时,半边脸庞肿得几乎无法辨认;她却并未停止,半撑着身躯站起,再次冲了上去,于是再次被击倒,这次她无法再站起来,只能半跪在地上。
萝莉在努力的呼吸,伴随着一阵阵抽搐。她望了望弟弟,温和一笑,再看向人类时,眼中全是仇恨!猛然间!她本来瘦瘦小小的身躯诡异的再次萎缩变小;与此同时,她头顶上的菇帽却膨胀变大,然后无声的爆裂开无数小口,黑色的气流从这些口子中倾泻而出,弥漫在周围的空间中,也把人类笼罩进去。
萝莉旁边的弟弟看到姐姐的惨状,终于不再哭泣,他默默的跪在原地,同样开始萎缩,帽顶也开始膨胀,化作一朵爆裂的蘑菇,放出黑雾。接着他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缓缓倒了下去。
在他们对面,刚才还不可一世的两个中年女人终于变了脸色。一边飞快的后退,一边从衣兜里掏出药丸吞服。十数分钟后,黑色烟雾变淡,剩下一地被腐蚀得坑坑洼洼的土地,和无数毒毙的菇鸡菇虫。两个人类脸色也是灰扑扑的,神态再不复刚才猫捉耗子似的淡定。
巫婆站在委顿不堪、勉强还在喘气的菇族人面前,脸上一副气急败坏的表情,语气越发焦急:“居然用命雾,真是桀骜不驯!没救了,可惜啊!这个菇族男孩姿色不错,在主大陆很能换些钱的!”
赘肉大妈倒还淡定,只是脸上一抽一抽的抖动,出卖了她的心情:“想不到区区两个小菇族能用出绝命毒雾。不能让他们死得这样容易,在他们断气前,出口气吧。”
两人在上面随口闲谈的时候,安小琦却在心里天人交战,飘飘荡荡间,又回到前些日子的记忆中去了。
雾都之所以叫雾都,便是由于多雾。无论夏日炎热之时,还是冬日寒冷之际,雾气总是会不期而遇。但是雾气始终是雾气,特别是山中,那是一种饱含雨水的清凉气息,与灰蒙蒙的雾霾不可混为一谈。
那同样是一个云雾苍茫的日子,师父负手站在云深之处,衣带飘飞,神态悠闲,潇洒若仙;面前的爱徒安小琦东张西望,畏畏缩缩,惴惴不安,生怕遭到来自磁爆步兵的沉重打击。
“徒儿,我问你,修仙所为者何?”
嗯?为什么修仙?这个问题还用说吗?自然是为了长生久视嘛,还能为了什么?爱和真实的正义?别逗了,我只是个差点被开除的基层工作人员,没能力,更没兴趣穿着内裤到处飞。
安小琦把答案说了,师父未置可否,却接着问道:“长生久视,却又为了何?”
小琦楞了一下,这话问的,生存是本~能啊,还需要什么答案?不过,真的啊,活这么久又是为什么呢?安小琦冥思一阵,在心里杜撰几个答案,不等出口,在心里就毙掉了。忽然,一股明悟如醍醐灌顶般降落而来,洞开了他的心扉,一股莫大欢喜充塞在他的心头,不禁冲口而出。
“无尽的生命,只为满足无尽的愿望,俗称‘想干嘛就干嘛’!”
师父面色如常,仍是不置可否,负着手慢慢离去。作为引领与授业之人,他今天已经说得够多了,再多便要干涉徒弟的人生了,那并非他的本意。
彼时的安小琦,心中是多么的欣喜通透;然而此时的安小琦,胸中却是一股闷气郁结,不得舒展。若是为了自我逍遥,为了无尽生命,两条菇族人的生命算得了甚么?我就算冲上去,又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就算怜悯你们死的凄惨悲苦,待我闷声修大仙,得成之日飞天遁地出入青冥,必将为你们报仇!到时挥手间便将这两匹恶狼化为齑粉,岂不是轻而易举?
安小琦捏紧拳头,双目圆瞪,气愤冲霄却用许多念头强自按压,一口逆血都快冲到嗓子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