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七竖八的,很丑陋,他却笑得很开心。他一人拔下了七座城池,这是属于他的荣耀。
程处默,秦怀玉,牛长安还有李崇真,他们也相继回来了,高句丽投降了,他们杀到最后一刻,才念念不舍的收手,他们的身上,与长孙冲一样,伤口不少,甚至,秦怀玉这个以前英俊非常的公子哥,被人一刀砍破了相,一道蜈蚣一样的伤口,从脸上向着脖子蔓延。看起来很吓人,但是他很兴奋,还直骂咧咧的,娘的,高句丽的刀也太钝了,居然没砍死老子!
刘旭非常羡慕他们,他现在成了一个异类,大唐的将门,好像只有他身上没有什么伤口,除了在感业寺被人用竹篾自弄了几下,他几乎真没受过什么伤。即使当年的张仲坚抓了自己,他也没有让自己身上留下的伤口。
这样是不正常的,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异类,他们尽情吹牛的时候,刘旭只能默默的坐在角落里,然后一杯一杯的喝酒。
京观终于铸造好了,千古第一大傻子刘旭屠杀降卒于此。这是他亲自题上去的。
第一傻子的称号,换不来三百将士的性命,刘旭不知道怎么回去面对他们的家人,他害怕看见那些人。害怕听见他们还叫自己公爷。
老吴命很大,断了手臂,流了那么多血,他还是坚强的活下来了,对于这一点,刘旭很欢喜,问问他能不能喝酒,老吴就用左手将胸膛拍得啪啪响。
“公爷,您不必这样,就像我,我回去之后,就是他娘的英雄,我可以放肆的去吹牛,谁都不敢看不起我,这就是我英雄的纪念!我这个样子,去长安城里的章台街,那些姬女都会抚摸着我的伤口,听我吹嘘战场的英勇!”
刘旭定着眼睛看他,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疼得那家伙龇牙咧嘴。然后笑笑,放下酒坛子,对着那一排排放着的英骨,刘旭磕头,他自从来到大唐,几乎没有完全过他的膝盖,李二那里,他都没有,他真正跪过的,只有李纲和萧姨娘,如今,他跪了下来,恭敬的磕头。
老吴在拉他,站在一旁的士卒在拉他,刘旭没动,再次磕下去,咚咚有声,然后,将一坛子烈酒,直接灌了下去一半,又倒下去一半。
口里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心口像堵着一块石头一样,说不出来。他不为邀买人心,也不怕别人弹劾他邀买人心,他觉得,人就是如此,有时候,有的人,有的事,你只有一跪。
他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很差劲,什么都不会,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骗得这些傻子跟随自己的,他想骂这些傻子,更想骂自己。
岳州军都跪了下来,大风呼啸,刘旭喝干净了最后一滴酒,然后扯着嗓子大吼。
“一路走好!”
....
李二的圣旨来了,很简单明了,着鸿胪寺卿刘旭,立即归京。
李绩松了一口气,侯君集也松了一口气,古神威也停止了他的咒骂,这些天来,刘旭什么都不做,就是看杀人,杀俘虏。
刘旭也觉得自己好像染上了一个变态的嗜好,他总想去看这群高句丽的俘虏是怎么死的,他还要挑一些好看的尸首挂上去,堆积他的京观。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病,他发现,长孙冲他们看自己的眼色,都有一股不自然,或者说,恐惧?
自己很可怕么?
刘旭不知道,他很久没有照镜子了,他一直在思索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病,以至于,什么时候到了长安,他都没有发现。
高句丽留在长安的使臣很健康,穿得还很好,刘旭眯着眼睛打量了这个朝自己笑的家伙半天,然后,毫无征兆的,一把抽出了腰间的宝剑,一剑就砍翻了这个使臣,他想问问这家伙,你高句丽的灭国了,你为什么还笑得这么开心?
可惜他不回答,血流咕嘟咕嘟的从那家伙的脖子上流出来,刘旭就非常满意自己的杰作,这些日子,总算是将杀人的技巧又练好了一些。
许敬宗如同疯子一样的尖叫,他大喊,刘旭疯了,刘旭真的疯了!
若是没疯,刘旭怎么敢在宫门之前杀人?
“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从一架马车当中传了出来,然后,马车骨碌骨碌的走了,刘旭眨巴下眼睛,然后任由侍卫解去了他的佩剑。
李二咆哮着骂他的话语,刘旭什么都没听见,他觉得许敬宗说得很对,自己真的是疯了,但是为什么疯了的人,脑袋还这么清醒,就比如,若是身边有佩剑,他会一剑把许敬宗也砍了,很后悔,为什么刚才没有砍了他,因为刘旭发觉,这家伙真的非常非常讨厌!
“解去刘旭水师统领之职,解去刘旭鸿胪寺卿之职,罚铜千斤,降食邑一百,其余功过相抵,命刘旭在家中思过,没有旨意,不得踏出阿房一步!”
吴明尖着嗓子念完圣旨,刘旭终于醒了过来,非常开心的接了圣旨,然后往马车上一躺,就直接回了阿房,他发誓,他绝对不会踏出阿房半步。
老吴果然说得很对,回到家里,他那大嗓门,吹起牛来,满镇子的人都能听见,不过这次,他吹嘘的不是他自己,而是那些已经埋葬下去的三百英魂。刘旭第一次发现,老吴的口才居然那么好,他能把每一个人如何杀敌的都描绘得一清二楚,轰轰烈烈。
镇子上没有人责怪刘旭,相反,他们的头昂得高高的,家里的老翁听见了自己儿子的壮烈,满满的喝下一口酒,说一句,不愧是老子的种,就吧嗒吧嗒的抽起了烟袋。
风沙实在有些大,容易迷了眼睛,所以刘旭听着听着就有些沙眼,然后踹了老吴一脚,深深的鞠了一躬。
“岳州军,解散!”
刘旭不知道镇子上的人是什么反应,他已经进了公府,他听见外面有哭声,他不敢再出去,大门一关,就是整整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