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饶他。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是圣人的教诲。但在其位,却不谋其政呢?
当年蔡襄在仁宗立储时,是唯一没有上书请立英宗为皇储的重臣。所以当这件事爆出来后,三司使立刻就没得做了。英宗甚至一看到他请辞的奏章,就立刻签书批准。照规矩,重臣非罪请辞,天子要先驳回加以挽留。韩琦为此劝英宗,但英宗却说,万一蔡襄不走怎么办?
可惜了蔡君谟,本来以他的资望和能力,其实有望晋身两府。但他出外之后,没两年,就在服母丧的时候病死了。
而王珪今夜犯的错,其性质比蔡襄更为严重。蔡襄当时不过一个翰林学士,有他没他都一样,而王珪可是唯一的宰相,他的沉默,差点就将皇后和太子逼入了深渊。
皇后并没有立刻回复王珪,却向其他执政咨询,“蔡参政,吕枢密,韩参政,章枢副,薛枢副,不知你们如何看?”
吕公著道:“正当如此。”
而蔡确、韩缜、章惇和薛向也纷纷表示同意,没人愿意得罪那么多朝臣。
“韩学士,你看呢?”
韩冈睁开了眼睛,似乎是醒过来了,但他说的话跟没说一样:“此事当由殿下和相公们做主。”
“那就这么办吧。”皇后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吕公著瞥了最下首的韩冈一眼,眼神冰冷。
尽管半夜过来,得到的只是支离破碎的细节,但吕公著已经将上半夜发生的一切,连蒙带猜的给拼凑了出来。
通过七份诏书,可以得知天子已经有意退让,召回司马光,任命自己及司马光为东宫师保,这两件事便是明证。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在天子退让后,王珪很明显犯了错。但真正的逆转,还是来自于韩冈的一句话。
韩冈提起千里之外的两座药王祠,在天子和皇后眼中,当是为了让皇子能顺利即位,可在太后及雍王看来却是要雍王的命。
如此一来,天子的心意便完全逆转。甚至不惜召回所有宰执,当着太后的面确定让皇后来垂帘。
一言兴国,一言丧邦。
纵横家的本事或许还不如他。
吕公著望向韩冈的眼神再冷,也比不上他的心冷:‘此子可畏啊。’
七份诏书敲定,群臣便齐齐告辞离开寝殿,他们还要稍事休息,也要让皇后休息。
皇后心身疲惫回到了内殿,赵佣已经被带回去睡觉了,但赵顼却睁开了眼睛。向皇后忙走到床榻边,嗔怪的问道:“官家怎么不多歇一会儿?”
赵顼眨了一下眼。
‘是不需要吗?’向皇后立刻拿起韵书:“官家是不是还有什么吩咐?”
朝……堂……
“朝堂上怎么样?”向皇后屏气凝神,等着赵顼的吩咐。
一……切……如……旧……
“一切如旧?”向皇后点了点头,镇之以静,这是应有之理,“妾身明白了。”
但她立刻眼睛又瞪圆了起来,赵顼说不要改变朝堂上的人事,但还有一个人,她绝对是无法原谅的,“那王珪呢?!”向皇后双眉倒竖的厉声问道。
照……旧……
“还让他做相公?!”
向皇后完全不能理解。不说王珪这名宰相已经在东府里坐得太久,至少他也应该为今天的错误受到惩罚才对。
在立储的问题上,王珪犯了无可挽回的大错。向皇后不会忘记王珪的沉默,给她带来多大的恐慌。就像是被沉入了水底,只有冰冷和无尽的黑暗。
王珪的性格,圆滑、软弱、毫无担当,三旨相公的名号,向皇后在宫中都听说过。这也是官家一直用他的原因。相形之下,更有威望的王安石,才干过人的吕惠卿,武功赫赫的王韶,都没能在两府中待得太久。
向皇后无法原谅。
赵顼费力的眨着眼,长达六个字的一句话,让他很吃力:
使功不如使过。
……………………
蔡京已经到了宣德门前。他现在的袖袋里有两份奏章。左袖中的一份是请皇太后垂帘,右边一份则是为孙思邈请封。
天子重病,臣子们求医问药是理所当然的,宰执们还要轮班去大相国寺祈福。不过为慈济医灵显圣守道妙应真君再次请封,就是蔡京的投机了。看看究竟是皇太后出来,还是天子出来。
至于万一二大王出来,该有的贺表蔡京却没有写,有些事不能做的太急。不过宣德门前的有几人看起来很是心浮气躁,在传播着雍王昨夜没有出宫的消息,不知是不是连雍王登基贺表都写好了。
‘文德殿上的究竟会是谁呢?’蔡京默默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