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印信呢?”
韩冈面无表情,从腰间的印囊中掏出一枚数寸见方的铜印来。
蔡曚摊着手,等着韩冈将经略司大印放到掌心,他很享受这个时刻的快乐。翻手一看印文,他终于笑了一笑。抬起眼,冷起脸盯着让他丢人现眼了半年多的死敌:“韩冈,你且回去待罪听参。抗旨不尊,伪传诏令,须饶你不得!”
韩冈却是笑了,如同猫儿看到鱼上钩的笑容,“先得让韩冈向御史和运判介绍一下随行的几位将军再走不迟。”
“不必了!”
蔡曚硬邦邦的拒绝,韩冈却不加理会。
拉过身后正怒瞪着蔡曚的虬髯的矮个将校,韩冈向吕大防介绍着,“这位是熙河东路都巡检王舜臣,是今次临洮堡一役的主将。”
吕大防一听,连忙追问:“临洮堡已经解围了!?”
韩冈道:“临洮堡大捷。虽然西贼有马逃得快,但还是斩首两百六十余级。”
“这又如何!?”蔡曚厉声呵斥,“韩冈,你还想罪上加罪不成!”
不过是临洮堡赢了而已,有什么好絮絮叨叨的。大局已定了,还想垂死挣扎!?蔡曚心下冷笑。
韩冈却仿佛没听到,让出了身后的另一人:“至于这位……”
吕大防和李宪看过去。黑黑瘦瘦,脸上胡须乱蓬蓬的,身上的衣袍都是有些破烂。
只看这个破落汉子上前拱手:“末将王惟新,在王经略帐下听候使唤。见过御史,运判。”
‘哪个不是在王韶帐下听候使唤……’蔡曚更是不屑的一撇嘴。
但吕大防却惊得手都抖了起来。李宪更是抢先一步叫道,“王韶……可是从王韶那边来!?”
韩冈笑了一笑:“王惟新是刚刚从洮州回来的,只比御史早了半个时辰。”他再向李宪歉然一礼,“不及知会都知,还望恕罪。”
李宪哪还会怪罪这些小事,另一边的蔡曚,终于知道不对了,身子也更着抖了起来,眼睛不眨的盯着王惟新。
“王子纯赢了吗?”吕大防慢慢问着。
王惟新挺了挺胸,难得的抬头与官位远远在他之上的文臣对视着,“回御史的话,王经略、高总管领军穿越露骨山,行程千余里,大小数十战,如今已经收复洮州蕃部四十三家,总计两万余帐,人口、牛马一时难以计数。”
“木征呢?!”李宪厉声问着,看他的模样,是恨不得揪起王惟新的衣襟,把想知道的消息给逼出来。
王惟新用着更大的声音回复道:“好叫御史、都知,还有运判知晓。木征被我官军逼得穷途末路,已然自缚出降!”
话声未落,周围的人群中就是一片爆然响起的万岁、万胜的呼声。方才在城中已经欢呼过的人们,又再一次欢呼起来。
韩冈瞥了张口结舌、脸上还挂着一副呆滞表情的蔡曚一眼。他自重身份,讽刺的话没说出口,但谁都知道韩冈这一眼究竟是什么意思。
蔡运判,你还有什么说的?
蔡曚说不出话来,但韩冈最终还是有话要说。
“好了。”他拍了拍手,对蔡曚和吕大防说道:“西贼已退,木征归顺,河州平复,洮州降伏。数年心血,也终于有了结果。接下来,就没韩冈的事了。”
他看了一眼蔡曚兀自捏在手中的印信,那是王韶连同一路重任一起转托给他的。而他韩冈在交出去之前,并没有辜负了王韶的信任。
笑了一笑:“下面经略司中之事,就交由蔡运判来处置了。韩冈前日抗旨不遵,伪传诏令,也该回去闭门待罪。”
木征即已降伏,河湟大局已定,形势不可能再坏。或者说,就算蔡曚倒行逆施,也坏不了现在的局面。既然如此,韩冈干脆放手,正好他还嫌没时间读书,这道诏令来得正是时候!而王韶的捷报,到得更是时候!
吕大防看着韩冈的作态,却没说话。他知道这是他兄弟的小师弟就此发泄,但韩冈做得的确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人家接旨、待罪,都是理所当然的,又有什么地方能指责他?
只听得这位让吕大防也看不透的年轻人一声长笑,“韩冈待罪之身,恕不能接待了,还望勿怪。”
利落的翻身上马,一串轻快蹄声便渐渐向狄道城而去。
吕大忠望着一人一马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仍楞得如土偶木雕一般的蔡曚,仰天摇头一叹:“世事难料啊!”
“……世事难料!”李宪同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