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强笑笑,没接话茬,问道:“老板娘,附近哪有公用电话?”
“我这就有。”中年妇女从柜台下面搬上来一台红色电话机,语气比之前好了很多,“短途还是长途?”
“长途。”
“我找找钥匙。”
中年妇女拉开抽屉,拿出一把小小的钥匙,插进电话机钥匙孔拧了一下,关切地说了句,“别忘记加区号。”
“谢谢。”王强提起话筒放在耳边,输入号码村委号码,现在通讯非常不方便,尤其是打到农村,只能拨打村委,然后让村委去喊人。
嘟,嘟嘟。
响了两三声,电话通了,对面传来女人声音,“拉个?”土话,意思是谁。
王强也用土话道:“是月芬阿姨吗?我是王保国儿子。”
“哦哦,是强子呀。”村书记纳闷道:“你在哪呢?怎么还打电话到村里?”
“我在尚海,您能帮我去喊一下我妈吗?”
“行,你二十分钟后再打来。”
“好的,谢谢。”
挂了电话。
中年妇女急急忙忙凑到显示器上一看,“一分钟,一块钱。”
掏了一枚硬币给她。
“爽气,上回有个乡下人在我这打长途,打了两分钟,我和他要两块钱,他还和我斤斤计较,哼。”中年妇女不太满意,随即笑道:“还是你这样的老板爽快,我呀,下次再也不给那些乡下人打电话了,烦死人。”
王强笑着和她聊了几句,中年妇女没有半点不耐烦,仿佛和昨晚换了一个人似的。
期间,有两个客人退房。
中年妇女对他们板着脸,收了钥匙不耐烦给两人指了指路,又回过头笑容满面道:“小老板,你做啥的?有对象没?”
王强受不了她那股势利眼,装模作样看看手表,“做做小生意,时间差不多了,电话拿我打下。”
“好好。”中年妇女又把电话拿了上来,主动开锁。
再次提起话筒拨打村委电话。
这次响了五六声才接通,对面传来母亲熟悉的声音,“强子?”
“嗳,妈。”听到她声音,王强心中莫名一暖。
母亲埋汰道:“怎么好几天才打电话来?我都担心死了。”
他赶紧解释道:“前两天在火车上,昨天回到尚海,今天才抽出空,您在家还好吗?”
“好,挺好。”母亲声音里带着股高兴劲,“你叫陆伟来帮忙了?没接触不知道,挺厚实一伙子,天天大清早准时五点过来帮我起笼子,还帮我推到镇上,还有君君那姑娘,我都想收她当寄女儿,嘴巴别提多甜了。”
从母亲嘴里得知陆伟不仅没有失信,反而还帮着把鱼送到镇上,王强挺高兴,觉得自己没有看走眼,随口和母亲聊了几句家常,倒也没嫌弃电话费贵。
聊了小一会,母亲忽然来了句,“对了,这两天要报名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么早报名?
王强愣了一下,随即仔细想了下,家里那边高中似乎都是开学前十天半个月报名,因为接下来要军训,说起军训,他还想起一个趣事,1990年还是什么时候他不太记得了,好像清华还是北大是五年制,其中要军训一年,幸好他上的大学没有这么苛刻,所以军训一年是种什么样的体验他也不知道。
“可能再过十几天吧。”
“那学费……”
“你要不先向人借一下,实在不行付点利息,等我回来还。”王强道。
母亲迟疑道:“这样行吗?咱们钱也不多。”
王强瞅了瞅盯着自己脸上看的中年妇女,转过身压低声音,小声道:“妈,别担心钱的是,这几天我在外面已经赚了一千六。”
其实这一千六是昨晚赚的,并不是这几天,只是他怕吓着母亲,故意说几天,昨晚卖出去三十一条牛仔裤和十五台随身听,牛仔裤一条约能赚十八九块,随身听每台赚七十,差不多赚了一千六。
即便这样,母亲还是吓了一跳,“一千六?”
嗯了一声,王强道:“你先借钱报名,就说再过十几天还,等我回来啊。”
“好好。”
又聊了几句,在母亲催促声中挂了电话。
这回打了个七分钟,王强都没要中年妇女说,直接从兜里掏出七块钱丢了过去。
中年妇女脸笑得和菊花似得。
“老板娘,这边哪有早饭吃?”王强询问道。
中年妇女主动道:“我这煮了点粥,要不一起吃点?”她赶忙补充了一句,“不收你钱,添副碗筷。”刚才虽然王强声音压得低,还用的土话,可她还是听懂了,暗暗咋舌,乖乖,几天赚一千六?这小伙子厉害啊,她不由想和王强套套近乎,问问做什么生意这么能赚钱。
听到能节省开支王强也没客气,现在能省一点是一点,毕竟半个月赚一万块的重担在肩膀上,他微笑道:“好,那就多谢了。”
“不用谢,当自己家。”中年妇女欢天喜地朝里面喊了句,“老朱,多盛碗粥。”
里面传来个男人声音,“干嘛呀?”
中年妇女插着腰喊道:“让你盛就盛,话多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