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身上,她不免愈发的手足无措。
哒...
哒...
脚步声响起,陈玄机开始朝着她靠近,她低着头额头上浮出了汗迹。再次相见,陈玄机再也没了当初在玲珑阁那般卓绝的风姿,反倒是城府深不可测,常人根本难以弄清他的心思,饶是方子鱼与他独处时亦是没来由的提心吊胆。
“你就这么怕我?”陈玄机的声音在这时忽然响起,方子鱼的身子一个激灵,这才咬牙抬起了头,勉力朝着陈玄机一笑。
“没有。”她如此言道,但脸上却几乎便写明了言不由衷。
陈玄机的脸上依然带着意味不明的淡淡笑意,在听闻方子鱼此言后,他脸上的神色似乎有过那么一瞬间的细微变化,但又转瞬即逝。
他终止了之前的对话,在盯着方子鱼那张熟悉的脸蛋看了数息后,方才起身言道:“为君者,不决则矣,一决便得让文武不言,这样他们才能完美的执行你的命令,废除他们心底任何的奢望,这一点,你得记住了。”
这话中的道理,是对是错,方子鱼难以辨别,但陈玄机以一种教诲的口吻说出此言却不免让方子鱼心头起疑。她不禁问道:“你为何与我说这些?”
陈玄机一愣,这次他脸上的神情过了数息的光景方才恢复。
他笑着言道:“为了你,我将蒙梁放走了,他手握凶剑,仙人之姿。我杀了他的父亲,又夺了他的心上人,保不齐哪一天他还得杀回来,取我性命。”
“到时候我若是死了,你就得学会帮咱们的儿子管理朝政,你说是吧?”
这话极近轻薄之言,方子鱼顿时恼怒,她怒目看着陈玄机,但陈玄机却像是极为享受方子鱼这样的目光一般。他脸上的笑意更甚,他深深的看了方子鱼一眼,随即便站起了身子,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这大殿。
......
“叫爹爹。”
“哒...哒。”
“是爹爹。”
“哒哒。”
曾经的秦王府别院中,宋月明蹲着身子,看着睡在床上的孩童,一脸严肃的试图纠正孩子某些错误的发音。
“小徐来还不到一岁,夫君就别要为难他了。”已为人妇的夏紫川走到了床沿,看着这你一句爹爹,我一句哒哒,似乎能说道天亮的父子俩,不由得出声娇责道。
宋月明干咳一声,这才站起了身子,他讪讪言道:“这又何难,我半岁的时候便可熟读四书五经。叫声爹爹有什么为难的。”
夏紫川风情万种的白了缺乏常识的宋月明一眼,倒也不去揭穿对方的错误,而是笑着言道:“好好好,夫君英姿勃发,常人自然比不得。”
夏紫川如此说着便将床上瞪大了无辜双眼的孩子抱了起来,孩子顿时眉开眼笑,眯着眼睛看着夏紫川。
宋月明自觉羞愧,撇开了头嘴里还不服输嘴硬道:“慈母多败儿,你啊,就是太宠他了。”
“夫君教育得是,妾身以后一定改。”夏紫川性子温和,自然不会去戳穿宋月明此刻的窘态。
宋月明亦见好就收,他转身看着怀里的孩童,心情大好,伸手不断的逗弄着小徐来,惹得夏紫川又是一阵娇责。
转眼便是半个时辰过去,小徐来很快便耗尽了那不多的精力,沉沉睡了过去。
夫妻俩小心翼翼的将小徐来放回了睡榻上,宋月明看着熟睡中的孩童,脸露笑容,感叹道:“若是能听他唤我一声爹爹就好了...”
这话出口,夏紫川的身子便是一震,她不由得抬头看向宋月明,上下嘴唇微微颤抖的问道:“夫君真的要去吗?”
宋月明当然知道自己的事情终究无法瞒过眼前的女子,他点了点头,如是回应道:“嗯。”
“夫君说宗门对夫君有养育之恩,亦有教导之义,为宗门而战理所应当。紫川是个妇道人家,但也知这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之前夫君所行之事,紫川谁无法帮到,但却从未阻止。”夏紫川盈盈言道,脸上的神情暗道,语调也渐渐有些幽怨。
“但今时今日那徐公子也说了若非仙人于战局来说绝无半点用处,加上幼儿年幼,夫君自小便与他聚少离多,此去凶多吉少,届时留我孤儿寡母又当如何立于乱世?”
夏紫川说罢这话,便见宋月明脸色沉寂,她素来体贴,唯恐惹来宋月明不悦,故而又赶忙言道:“夫君心存大义,妾身自然明白,但夫君就是不替妾身想想,也要为小徐来思忖啊...”
宋月明闻言脸露苦笑,他在那时忽的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夏紫川,将已为妇人的女子轻轻一扯,拉入了怀中。
夏紫川大抵也未有想到素来相敬如宾的二人之间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心头一惊,正要高呼,但宋月明却在那时将嘴凑到了她的耳畔,轻声言道:“夫人小声些,徐来睡着了。”
也不知究竟是觉得宋月明所言颇有道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夏紫川的脸色一红,语调也温和了几分:“夫君这是作何?”
“夫人,为夫此举与什么苍生大义绝无半点干系,为的就是徐来与夫人啊。”宋月明再次轻声言道。
“少来诓我。”夏紫川眼圈一红,声音也变得颤抖了起来。
宋月明将怀中人儿的身子轻轻一转,然后伸手擦拭掉对方湿润的眼角,随即轻声言道:“夫人是见过大周的境况的,万里赤地,寸草不生啊。若是任由那森罗殿胡作非为下去,徐来又将如何存于此世,我想让他能够快快乐乐的活下去,那我就得给他准备好一个漂漂亮亮的世界。”
“就你有道理!”夏紫川气极言道,但她毕竟是明事理的人,在平复下自己的心情之后,终是言道:“那你什么时候走?”
“再等一等吧,我想看着他长大点...”宋月明侧头看向了身旁的已经熟睡的孩童,喃喃言道:“再长大点...”
......
总算安抚好妻儿之后,夜色已深。
宋月明却并无睡意,他从床上小心翼翼的坐起了身子,蹑手蹑脚穿戴好衣物,这才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但这方才迈出脚步,他便发现房门外的不远处,早有一道身影蹲坐在台阶上,笑呵呵的看着他。
宋月明心头一凛,待到看清那人的模样,他方才放下方才升腾起的警惕。
“这边要走了吗?”那人上下打量着宋月明,他衣带穿戴完整,背上还背着一道简单的行囊,显然是准备远行。那人笑道:“不是说要再等等吗?”
宋月明苦笑道:“掌教大人怎么也有这听墙角的陋习。”
“哈哈,偶然听见,偶然听见。”宁竹芒讪讪笑道,而后话锋一转,再次言道:“你还未有告诉我为何今夜便要离去呢?”
“最是离别难自已,不忍一顾。”宋月明低声言道,脸上多有愧色。
但这话说完他却发现宁竹芒的肩上竟然也有一道行囊,他顿时面色古怪:“掌教这是...”
“听说大渊山的妖君生得三头六臂,我好奇的紧,想去看看。”宁竹笑道。
“不多陪陪子鱼?”宋月明追问道。
宁竹芒想了想,方才说道:“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也想试着留给她一个漂漂亮亮的世界。”
两位父亲在于这时在那夜色中相视一笑,互明了心迹。
而或许他们大抵未有想到的是,在他们身后的那座房门中。
恬静入睡的女子睫毛忽的动了动,然后她身后抱住了身旁的孩童,而一滴泪水终于在那时包裹不住,顺着女子脸颊潸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