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地性子原本就有些崖岸自高,再加上多年来潜身佛门,不问世事,更养成了一种冷漠疏离的脾气,从不理会别人的心.
沉下来,正在这时。苏守诚却含笑插言道:“属下觉得殿下和大师都未免有些多虑了,魔帝虽然武功绝顶,可毕竟单人独剑,孤掌难鸣。今日恐怕在劫难逃,以守诚的看法,若能铲除此獠,广渡大师方是首功。不知道殿下和大师认为守诚说的可对?”
广渡有些讶异地看了苏守诚一眼,见他神色从容镇定,似乎极有信心。便笑道:“小小年纪。胆量倒是不小。贫僧落败在先,若能铲除魔帝。也是别人的功劳,你却说贫僧方是首功,莫非是存心谄媚么,若不给贫僧解释清楚,贫僧可要严惩于你。”
苏守诚原本是想要消减广渡的怒意,所说的话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想不到广渡居然当起真来,下意识地瞥了杨钧一眼,见他眼中有鼓励之色,便鼓足勇气道:“方才大师和那四人联手围攻魔帝,虽然人多势众,但是一来有人掣肘,二来人心不齐,而那魔帝先声夺人,处处避实就虚,欲图各个击破,大师武功卓绝,更是首当其冲,方才大师遇险之时,若是退避三舍,未必不能全身而还,可是大师拼着重伤逼退了魔帝,一举逆转了攻守局势,水流湍急之时,可以冲走挡住水势的巨石,一旦流速放缓,就连流沙也不能携带,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那魔帝势尽力竭,败相已显,这难道不是大师地功劳么?如果方才大师只求自保,只怕那魔帝已经冲破重围,扬长而去了。”
广渡虽然不喜欢腴词,但是这苏守诚言之凿凿,诚挚非常,即便以他的心性,也觉得心中畅美,就连手臂经脉的伤痛也消弱了许多,不过他不愿在晚辈面前泄漏心意,便笑骂道:“小子不知轻重,自以为是,我虽不知那魔帝受伤轻重,但以情理判断,应该不会比贫僧更重,他若真心想走,凭借魔门的种种邪功,不难强行压制伤势,现在唐七他们虽然稳占上风,急切之间却也不能取胜,只要魔帝拼死一搏,即便不能突围而出,也可以扭转眼前地局势,可是现在他却只守不攻,久守必失,这个道理就连贫僧都明白,更何况以魔帝之尊呢?世事反常即为妖,贫僧很怀疑他是在养精蓄锐,滞留不走乃是另有目的,所以才说胜负难料,拖延下去,就是反败为胜也未必没有可能,此子莫测高深,贫僧难以揣测,不知道你这个小子还有什么歪理可以证明魔帝必败无疑呢?”
苏守诚偏头做出苦思之状,眼角却迅速地瞥了杨钧一眼,只见自己这位殿下眼中闪过忧色,而神色阴冷的越国公世子唐伯山,更是转头向身后的属下低声交待,似乎准备应付可能地变局,不禁想要设法辩驳一番,免得主上烦恼,但是他虽然文武双全,却毕竟不能和广渡这样身经百战的绝顶高手相比,搜肠刮肚半天,也想不出反驳的理由。
正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加入进来道:“也不知道谁才是自以为是,纸上谈兵,方才虽然是五人围攻,但是武功高下悬殊,围成战阵也是强弱不均,反而留下处处破绽,如今虽然只剩三人,但是胜在实力均衡,最初那一轮猛攻之后,更是此攻彼守,首尾兼顾,所以战力不减反增,那子静正是知道厉害,才只守不攻,拖延时间恢复真气,吴某虽然目不能视,但是只听真气激荡地声音,便也知道这两三百招之内,子静几乎没有消耗多少真气,只怕掌伤也已经基本痊愈了,若是吴某所料不差,最多十招之内,胜负就要分明了。”
杨钧、唐伯山、广渡和苏守诚闻声都向新亭一隅望去,只见吴澄负手而立,战恽和花无雪双双护住他的身侧,三人都是神色冷落,没有一丝欢容,吴澄那双黯淡的双眸更是似乎落在虚空之中,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和他们说话。
此刻新亭之上,围攻杨宁地诸方势力,汉王、王忽略不计,杨钧、唐伯山、吴澄正是三方势力地首脑,听吴澄这样说,唐伯山闻之释然,他见到邱生方才不顾一切地猛攻,已经不怀疑吴澄的“诚意”,而且他也觉得吴澄所言有理,便不再忧虑,只是传令让属下提防杨宁拼个鱼死网破。
若论聪明才智,杨钧不如吴澄一步三计,也不如唐伯山满腹阴谋诡计,可是若论识人相人,掌握大局,他却胜过唐伯山和吴澄,吴澄不说话倒还罢了,这一多言,他地心中便隐隐觉出不妥,吴澄是燕王世子罗承玉的亲信,不可能不知道杨宁的真正身份,而三方之中,杨宁和唐家势不两立,和自己也是恩断义绝,惟有和幽冀的关系若即若离,所以吴澄既有可能真心想要杀死杨宁,铲除可以和罗承玉争夺王位的对手,也有可能维护杨宁,以便利用杨宁的皇子身份为幽冀造势。按理说,邱生方才不顾性命地向杨宁发起猛攻,吴澄此刻又点破杨宁隐忍的真相,他的决定应该是有利于自己已方才对,可是不知怎么,杨钧却分明觉出吴澄的语气有些欲盖弥彰,似乎想要些掩饰什么似的。
苦苦思索之下,一线灵光在脑海中闪过,杨钧顿觉豁然开朗,不禁暗恨自己轻信了颜紫霜的保证,以为平烟不会插手此事,怎会忘记翠湖出世一系和魔门武道宗之间不同寻常的敌对关系,若非有足够的自信,可以救出剑绝,杨宁又怎会苦战不退,这分明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自己这些人都成了杨宁避人耳目的幌子了。
心意既明,杨钧正要当机立断,不再顾忌将来可能的麻烦,派出所有高手参与围攻,场中已经局势突变,一道凛冽如冰雪,炽热如烈焰,孤绝如险峰,璀璨如星河的剑光冲天而起,和那道剑光遥相呼应的,是从新亭之下,江水之上,正在冉冉升起的五色烟花。